葬儀屋獨自一人坐在陰暗的室内,黑影籠罩大半個身子,僅餘靠近光源的那一側輪廓分明,他哼着低沉富有韻律的調子,聲音透過空氣介質傳遞,無形的波紋撞上牆壁朝四周分散。
這裡隻有葬儀屋一個,是屬于他的秘密基地,不歡迎他人來訪,唯一的陪伴物件位于用特殊材質建造的透明玻璃圓柱中央。
想當初葬儀屋為了将這片稀有且特殊的羽毛保存下來,可費了不少功夫,絞盡腦汁思考解決羽毛離了本體沒過多久就會消失的特質,另一方面還要想辦法隔絕羽毛的氣息。
實力愈是強大的人,對自身力量的掌控就越發準确,雖然機率微薄,葬儀屋仍然不希望哪一天藍染突然感應到在他這兒的羽毛,決定‘毀屍滅迹’。
藍染的羽毛可是他的寶貝呐!貴重到不能随意出手展示的程度。
一隻殘有明顯傷痕的蒼白手背撐着颚骨,幾縷灰白長發垂至桌面繞成不完整的圓,葬儀屋嘴角上揚,過長的浏海縫隙間,一雙醒目的螢綠眼眸承載甯靜平和的色彩。
他看着桌面擺放的東西,臉上挂着淺淡的笑容,缺乏血色的嘴唇彎出些許弧度。
修長的手指在空中移動,指甲優先碰觸做工精細的棋子,棋盤上放置的不是普遍的西洋棋,而是一個又一個Q版人形,有一些是正常人類的模樣,舉着危險武器的則是死神,再來還有背後張開羽翼的天使。
天使分類中有一個最特别的棋子,一眼望去能輕易看出區别,一衆Q版天使棋都是一對翅膀,隻有葬儀屋特别感興趣的這一個是三對。
豐滿的羽翼在背後不受拘束地舒展開來,葬儀屋喜愛地伸出手指,用指腹碰觸棋子最上面那一對翅膀,然後輕捏起來放到王将的位置上,讓它被周圍的衛士們呈現保護姿态團團包圍。
他斜眼睨向對邊體積小上一些的棋子,那是一名短發少年的形象,身着貴族服飾披着小鬥篷,甚至還細心的連眼罩也刻了上去。
葬儀屋壞心地用指尖戳倒少年形象的棋子,看見棋子受力倒下在棋盤上打了個轉,他笑容加深,自個兒玩着棋局玩得很開心。
藍染動用力量的時候他似有所感地擡起頭,眼神倏地改變,食指彎曲背面貼着下颚沉吟,雖然隻有持續片刻還隔着一段距離,他仍然感應到了。
葬儀屋倒是想去看看,但湊熱鬧湊得太明顯的話會被嫌棄的。
…………
……
鎮定下來,西雅爾,你現在很安全。
少年告訴自己不需要感到畏懼,沒錯,根本就沒什麼好怕的。
西雅爾松開烏.爾奇奧拉的衣角,站在膚色蒼白的破面斜後方打量與他們面對面的男人,經曆過人間煉獄,親身體會過死亡的西雅爾很快地調整好狀态,處于冷靜視角。
“失禮了,尚未自我介紹。”腰間配戴西洋劍的男人彬彬有禮地笑道,手臂彎至前方躬身行禮,“我是亞修·布朗,幸會,凡多姆海恩伯爵。”
有說跟沒說一樣,隻知道名字而已。西雅爾神色不變,在亞修眼裡他仍是那名修養到位的少年伯爵,西雅爾完美地進入‘凡多姆海恩伯爵’這個角色,内心忍不住抱怨了句。
真是……介紹隻說一半故意釣人胃口嗎?
亞修沒有将烏.爾奇奧拉放在眼裡,擁有封号的他在族群中稱不上最強……可能連前排都擠不進去,比他更可怕的天使隻多不少,但到了人間,以亞修的實力幾乎可以無後顧之憂地橫着走。
在人間肆意妄為,老是欺負比自己弱的人類,不曾為自身行為感到羞恥的天使還不曉得今天他注定踢到鐵闆。
亞修的目光聚焦在西雅爾身上,他邁開修身西褲包裹的長腿,打算将少年納入掌控。
烏.爾奇奧拉發覺自己被無視,如死水一般的心境未起一絲波瀾,隻欲做好本分。
他的任務是什麼?出門前藍染就已經告訴他了,無論其他人說了些什麼,對烏.爾奇奧拉而言都沒有在乎的價值。
亞修往旁邊走,烏.爾奇奧拉維持着面癱臉也跟着移動一步,正好擋住亞修的前進軌道。
“不識好歹。”亞修冷笑,手臂擡起握住劍柄,在他抽出佩劍的那一刻,一道光束打在他的耳邊,削落幾縷發絲。
亞修瞪大雙眼,回過頭看見牆壁上的貫穿圓洞,不敢置信的表情看上去透着傻氣。
“這是警告。”烏.爾奇奧拉食指對着亞修,虛彈的速度很快,不需要用到武器,是戰前示警的方便技能。
漠然的碧綠豎瞳摒除所有私人情緒,昭示着絕無談判可能。亞修不确定烏.爾奇奧拉的身分,在對方出招前他甚至以為烏.爾奇奧拉隻是一名人類。
現在看來,這項判斷簡直成了笑話。
亞修收斂笑容,換上嚴肅的表情,紫羅蘭色的瞳孔存在着經過掩飾的惡意,他對凡多姆海恩伯爵别有居心,原本打算将人抓過來修改記憶,目前隻能先擱置這項計劃了。
雖說種族是天使,所作所為卻絲毫不輸給惡魔,亞修有着将不同生物拼接在同一具身體的惡趣味。
他暫時還沒幫凡多姆海恩伯爵找到‘另一半’,以後……也不會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