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開阖，清冽的嗓音平穩鎮定，藍染垂眸注視口腔周圍凝固血液的男孩，鼻腔充斥着血與焦味。

“如何？要跟我走嗎？”藍染看向祭台旁無人處，唇角勾起，“我中意你的眼神。”

——所以給與你選擇的機會。

跟胸腔被刺穿，并在事後剖開取物的屍體樣貌相同，墨綠短發容顔精緻的孩子站在一旁，凝視藍染的眼神稱不上友善。

他已經遭遇太多太沉重的悲劇，心靈不複稚子純潔，對神萌生質疑，堕入仇恨織構的泥沼。

“你是……惡魔嗎？”目睹不久前弟弟和惡魔互動，男孩冷靜地問道，“要付出什麼程度的代價，才能與你締結契約？”

“我需要力量。”

握住拳頭，男孩蹙眉重複說着，“我需要改變的力量！”

“契約？”藍染偏了偏腦袋，心平氣和，沒有尋常天使被誤認為惡魔會有的不悅，“喔，我想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無意與你契約。”

藍染沒有給自己找契約者的打算，那不外乎是自找麻煩。

“你可以選擇随我離開這裡。”藍染面帶微笑，“或是葬身于這片烈火之中，屍體一旦被摧毀，你也無法繼續留在這個世界。”

“……”

被變相威脅的男孩臉色難看，察覺自己沒有選擇餘地，有求于人的他擺正态度。

“我跟你走。”

“明智之舉。”藍染颔首，神情輕松地小弧度揮動手指，他的身後火焰清空，瞬間讓出一條暢通道路。

“我們走吧，小伯爵。”

瞥了眼胸腔開洞的男孩屍身，藍染本想比照伯爵辦理，再打造一具全新的身體供靈魂入住，但看在男孩所受的緻命傷隻有一處，修複起來比伯爵容易的多，思維運轉迅速的藍染很快做出決定。

他走到召喚陣中央的祭台旁，俯身抱起男孩的屍體，絲毫不介意昂貴的西裝染上血污。

“你要做什麼……！”

被表情緊張的男孩擋住去路，藍染面露疑惑，“嗯？”

正打算繼續跟男孩對話，卻察覺熟悉的氣息靠近，藍染臉色一變，當機立斷撈起瘦弱的孩子。

“咦？！”擁有湛藍眸子的男孩急忙抓住藍染肩膀，來不及去想怎麼碰得到對方，“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

“太慢了。”

藍染看了鬧騰的孩子一眼，隻是一個眼神，就将男孩定住。

西裝筆挺的男人臂彎坐着一個孩子，另一隻手抱住屍體，擡頭看着上方，驟然出現的漩渦通往他處。

被星星閃爍的夜空吸引的孩子情不自禁地晃神，他太久沒有見到外面的世界，弱化淩厲的表情多了幾分向往。

“——？！”

失重感突如其來，男孩睜大藍色的眼睛，慌忙查看周圍确認情況。

他看見柔和的光芒。

這是……什麼？

男孩反應遲鈍地看向最靠近自己的男人，抓着布料的手收緊，引來那雙美麗異常的藍眸注視，對方的背後是怒張的豐厚羽翼，散發着溫暖明亮的光。

“啊……”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溢出，男孩顫抖着嘴唇，咬牙切齒地詢問藍染為何不實時現身。

現在才來根本就——

理所當然沒得到回答，心如盤石的熾天使不會憐憫無能者，孩子将臉埋入面前的胸膛，緊咬牙根壓抑着哭聲。

“如果你早點出現就好了……”

在他們兄弟倆被買走前，在父母遇害前，在凡多姆海恩遭逢巨變之前——

“你在埋怨我嗎？”藍染平靜的嗓音讓男孩渾身劇烈顫抖。

“沒有能力反抗的是你，沒有能力拯救家族的是你，我說錯了？”

死寂般的沉默，男孩深呼吸，吐出混濁的氣息，擡起頭濃密的睫毛半掩流露痛苦之情的眼睛。

“……沒有，你沒說錯。”

拒絕承認也好，用謊言掩飾也好，都無法改變既定事實。

他隻是一個什麼也做不了的孩子，弱小、無能。

“是我不夠強大。”

“很高興你有自知之明。”藍染哼笑，背部羽翼維持平衡，舒張至極限足以籠罩自身，他的下方是一棟在夜裡燈火通明的建築，如同黑暗中伫立的道标，破開黑夜迷霧。

“來，看清楚了，用你的眼睛見證。”

滞空的熾天使對瞠目的孩子低語，嘴角上揚，“歡迎來到我的城堡，小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