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七日,現世終于迎來了新年伊始的元旦,本丸也換上了張燈結彩的景趣,孫六兼元欣賞花燈的時候,幾振粟田口的短刀嬉笑着從他身邊跑過,他便問是何事如此高興,跑在最後的秋田藤四郎既羞澀又興奮地說,剛剛收到了主送的禮物,是他一直都很想要的遙控小汽車,其他短刀也七嘴八舌地跑來炫耀自己的禮物,玩具,零食,飾品什麼都有,孫六兼元隻是笑笑,并表示自己也很期待主人的禮物。
但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向審神者許下任何願望。
孫六兼元的跨年之夜和平日沒什麼區别,先是被一文字則宗拽去打麻将,手氣不怎麼樣輸了好幾次畑當番,則宗笑得前仰後合,孫六忍不住懷疑這老東西偷偷出千,玩膩了便到和泉守兼定那邊湊熱鬧劃拳喝酒,直到深夜才散場,原本癱在沙發上用Pad看電影的肥前和堀川都迷迷糊糊地覺過三巡,連孫六他們什麼時候離席的都不知道,歌仙和陸奧守挨不住困意回房睡覺,孫六兼元一出門隻覺得被夜風吹得睡意全無,便獨自在走廊散步醒酒。
沒走幾步,他竟遇見了三日月宗近。
那振平日裡鮮少與他人交流,神神秘秘的老爺子刀獨自一人坐在廊下,身邊放着茶壺和一盒未開封的高級茶點,安靜地凝望遠方,似是在賞燈。
即便孫六兼元不是非常樂意和老頭交談(則宗ptsd),但既然狹路相逢,就這樣視若無睹地從身後走過不免太過冷漠,于是便問道:“三日月閣下,您在這裡做什麼?夜已經很深了。”
“我在等人。”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說,“不過,今晚她或許不會來了。”
等人?他?鶴丸國永?莺丸?孫六兼元疑惑,無論三日月宗近等的那人是誰,讓一個早該睡覺的老爺子等到現在,心也太大了吧?還是說明知道對方不會赴約卻一直等待的老爺子有點死心眼呢。
“既然您等的人不會來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孫六兼元說,“茶都已經涼透了。”
三日月宗近沉默,擡起頭看向孫六兼元,寄宿着新月的雙眸古井無波,與其對視的瞬間,孫六竟産生了自己正在凝望月亮的錯覺,良久,三日月粲然一笑,說道:“是啊,我該回去了。”
孫六兼元上前搭了把手,攙扶起三日月宗近,送他到房間附近,三日月說,茶點他沒有動過,若是不嫌棄就拿去吧。
告别三日月宗近,孫六兼元折返回去收拾茶壺和茶點,遠遠地在三日月待過的地方,看見了披着戰鬥服頭紗,站在原地發呆,又似乎在尋找着什麼的數珠丸恒次。
與其說是數珠丸恒次,不如說是披着數珠丸畫皮的“某種東西”——即便久居太平世道,刻意養成平和溫厚的外在個性,身為一振本性兇暴嗜血的人斬之刃,孫六兼元也無論何時都保持着猛獸般機敏的直覺,若是入侵本丸的怪異或是時空溯行軍,僞裝成佛刀與自投羅網有什麼區别?但孫六兼元并未從“數珠丸恒次”身上感受到任何反胃的晦暗惡意,反而散發着溫暖且熟悉的靈力氣息,令他心生懷念。
明知那是僞裝成數珠丸的未知之物,孫六兼元也沒有立即拔刀便斬,而是悄聲無息地來到對方身後,擡手掀起頭紗。
被毫不留情面地揭穿僞裝後,靈力制造的虛飾幻象便消失了,半透明的薄紗下,是一個生着狐耳和狐尾的年輕女子。
……狐妖?
桃李年華,面若桃花,孫六兼元與女子四目相對,他确信自己從未見過這名女子,卻不知為何覺得她有些眼熟,竟怔在當場,女子也先是一愣,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從孫六手裡扯過頭紗,慌慌張張地逃跑了,嬌小的身影消失在桃花林斑駁的樹影之中。
“這麼晚還未就寝,是有什麼心事嗎,孫六殿下。”
審神者今日的近侍,數珠丸恒次平靜柔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回大抵是真貨了,天下五劍的大人們今晚到底在搞些什麼,約好的嗎?孫六兼元在心裡揶揄道,表面卻裝作無事發生般回答:“沒什麼,或許是景色太美,被桃花迷了眼吧。”
“是嗎?那就好,無事還請早些休息,今晚由我守夜。”
數珠丸恒次提着紙燈籠,身着素色和服,從孫六兼元身邊緩步從容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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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前,你見過主人的模樣麼?”
翌日早餐時間,孫六兼元突然不着邊際地問道。
“你說審神者?算見過吧,是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女人,呃……模樣還算順眼……”
特命調查活動獲取的刀劍男士,都曾在時之政府當差,于本丸顯現前便擁有能在現世生活的實體,如果要在本丸裡找一振可能見過審神者本人的刀劍,問這些政府刀準沒錯。
看到孫六兼元微妙的神情,肥前忠廣不知是害羞還是不耐煩地炸毛了:“是你問我的吧?我隻是聽差辦事,幹嘛要關心審神者長什麼樣?”
“呵呵,我忘記了,肥前是不小心碰到女性的手就會昏倒的類型呢。”
肥前筷子一撂,桌子都抖三抖:“哈?想打架嗎你?!”
山姥切國廣的馬克杯慘遭波及,剛倒好的咖啡灑了一桌子,甚至濺到了鄰座正在給面包塗果醬的山姥切長義身上,被工作搞得焦頭爛額,難得休假幾天的長義哪裡受得了這種委屈,還沒等山姥切國廣開口,就一拍桌子怒道:“你們兩個,想打架能不能去别處打?還有,别随便私下讨論主的事!”
“哈哈,抱歉抱歉,肥前也不是故意的,我們馬上收拾。”孫六兼元虛情假意地道歉,“話說回來,長義在政府工作時,有見過主人麼?”
山姥切長義一聽更火大了,油鹽不進是吧,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地回答:“沒見過,别問我!”
之後問遍了本丸裡的前時政職員,竟也沒拼湊出審神者大概的輪廓,孫六兼元當然清楚問誰來的更快,不過他故意略過了那人,先前他無意調侃了一句審神者的事就被某個雙标的老頭明着威脅了一番,現在若是直截了當問出如此指向性明确的問題,恐怕和主動踩雷沒什麼區别。
雖然被山姥切長義視作本丸内對審神者心懷不軌(?)的重點關注對象,但實際上,孫六兼元的目的很單純。
他隻想知道,跨年之夜遇見的女子,到底是精怪,還是夜訪本丸的主人,抑或隻是醉酒後光怪陸離的幻夢?每每想到這裡,孫六便覺得頭疼,決定往後幾個月内都不再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