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得觀門，蘇離松了口氣，心想這青羊宮真是名不虛傳，道長真是道行高深，一眼就看出他不對勁。幸好他一直就是隻乖巧的小狐狸，沒做過什麼壞事，也沒吸過凡人陽氣。

“你有沒有覺得，剛才那位道長，好像特别注意我們。”

霍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剛才他在旁邊圍觀，就覺得蘇離和那老道士之間的對話有些奇怪，可是仔細想一想，好像也沒說什麼。

蘇離忽悠道：“我們兩個戴着面具，看上去有點奇怪吧。”

“是這樣嗎？”

“還能是怎樣。走吧，去請香吧。”

他也隻能這樣忽悠霍骁，總不能說是人家一眼看出他這個小妖怪，才提醒他别搞事，好好參觀吧。估計那位道長還覺得稀奇，這年頭，妖怪也來逛道觀了。

兩人一進山門，就見古樹參天，綠草如茵。古樸的庭院中，栽種着許多高大挺拔的銀杏樹，黃澄澄地開着一樹燦金。微風拂過，便有銀杏葉盤旋落下，地面上，屋檐上，都厚厚鋪着一層金子般的落葉。

果然如霍骁所說，這裡遊人不多。除了他們兩個，隻有三三兩兩幾個遊客。基本都是來賞銀杏的，舉着手機對着樹在拍照。

青羊宮占地頗大，有數進宮殿。第一間名混元殿，供奉的是混元祖師太上老君。霍骁和蘇離先在混元殿外敬完香，方沿着中軸線一路緩步而上，從混元殿，八卦亭，一路走到三清殿。

三清殿外，有一株郁郁蔥蔥的百年老樹。旁邊還挂着個指示牌，上頭印着《西遊記》的劇照——原來這棵百年老樹，就是當年拍偷吃人參果那一集時，出場的那棵人參果樹。

蘇離一看到那棵樹，又看霍骁戴着豬八戒面具，頓時戲精附體：“哎，呆子，你可想嘗嘗那人參果的滋味？”

頂着豬頭的霍骁：“……”

蘇離：“叫一聲好哥哥，好師兄，俺老孫給你打兩個人參果吃。”

霍骁：“……………”要不要戲那麼多。

“哈哈哈哈哈。”蘇離笑得前仰後合，雖然看不到面具下霍骁的表情，可是他完全能想象，此刻霍骁一臉無奈又包容的神情。

霍骁拿他沒辦法，隻好說：“行了，去摸銅羊吧。”

三清殿門口鑄有兩隻青銅羊，是青羊宮的标志。其中有隻獨角銅羊，雖說是羊，卻是耳似鼠、鼻似牛、爪似虎、背似兔、角似龍、尾似蛇、嘴似馬、須似羊、頸似猴、眼似雞、腹似狗、臀似豬，十二生肖特征融于一體。因為常年被遊客摸來摸去的緣故，許多地方已經被摸得锃光瓦亮。

霍骁向他介紹：“金烏城有個傳說，摸了銅羊哪個部位，身上哪裡的病就會不藥而愈。所以每當新年的時候，大家都會來青羊宮摸一摸銅羊，祈求身體健康。當然，這也就是讨個好兆頭，要是真生病，哪能不看醫生不吃藥。”

蘇離笑道：“你說的沒錯。”

既然來了，兩個人自然要上去摸一摸那隻獨角銅羊。

兩人走上前去，還沒摸呢，蘇離先對那隻銅羊行了個拱手禮：“羊大人，恕我對您上下其手，小的隻是想從你身上沾點仙氣。”

霍骁：“……”

那青銅羊自然還那副樣子——擡頭挺胸，往前伸着兩個蹄子，蹲着一動不動。對于蘇離的話，自然毫無反應。

有反應才怪了，霍骁心想。

這位“羊大人”沒有回應，就聽蘇離在那自說自話：

“哦，我還沒吃呢，今晚打算吃火鍋。”

“當然好吃。”

“鴛鴦的吧，你知道我吃不了辣。”

霍骁：“……”

霍骁也不催促他，安靜地站在旁邊看他自言自語。

過了片刻，蘇離終于像是得到什麼回應，和霍骁道：“好了，可以摸了。”

“好的。”霍骁問，“你剛才是在和神獸聊天嗎？”

蘇離：“是啊。我要摸他诶，總要先和人家打個招呼吧。”

霍骁失笑，心想蘇離真是童心未泯，有點可愛。

“那我也打個招呼吧。這位……羊大人？”霍骁也不知道這麼稱呼對不對，反正随着蘇離一樣喊，“我要摸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上前摸了摸銅羊的脖頸——像他這樣整天對着電腦辦公，就算沒有頸椎病，也難免有些酸痛的。

蘇離：“你再摸摸眼睛。”

“？”霍骁不解，“我視力很好。”

視力好，眼神卻不好，人和鬼都分不清，蘇離心裡默默吐槽：“你就摸一下嘛。”

“哦，好。”

雖然覺得沒必要，霍骁還是乖乖聽他的話，伸手摸了一下銅羊的眼睛。

等他摸完，蘇離便上去摸，他隻摸了青銅羊的臉。

霍骁：“你摸它的臉做什麼？”

“我很健康，所以摸一下羊大人的臉，祈求他給我更加美麗的容貌。”

“……”霍骁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摸羊的訴求，“你已經夠好看了。”

“美無止境嘛。”蘇離問，“你以前住在金烏城的時候，是不是經常來青羊宮摸羊大人？”

“也不算經常，一般就每年新年的時候來一次。”

霍骁笑着道：“新年的時候，金烏城許多老百姓都會到青羊宮來上香，祈求來年順遂，我們家也是。那時候還有燈會，人山人海，很熱鬧。大家都排長隊去摸門口那兩隻銅羊，傳說摸了銅羊就能百病全消。等摸完銅羊，逛完青羊宮二仙庵，再去隔壁的文化公園。”

“那時候銀杏已經落了，梅花開得正當時。殿外那兩株梅樹，像是挂着一樹雪海。我奶奶還會教我念陸遊的詩，什麼‘二十裡中香不斷’……”

“青羊宮到浣花溪。”蘇離眼中含笑，跟他一起念出那句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