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傳來那位黎老師的聲音。
紫藤花走廊裡跑出兩個小豆丁，穿着流螢山小學的校服，年紀很小，一看就是低年級的學生。看見蘇離和霍骁，兩個小朋友叫嚷起來：“老師，這裡有人！”
“什麼人？”黎明明怕學生出意外，急沖沖跑過來，看見石潭邊的兩個人，有些驚訝，“你們是……劇組的演員？”
之前蘇離在這裡拍戲，她遠遠見過幾次，認得蘇離的臉，隻是叫不出名字。至于霍骁，她之前沒見過，但見他高大帥氣，又和蘇離站在一起，便以為他也是劇組演員。
蘇離點頭：“對，我是隔壁劇組的。我們聽說這個水潭邊的螢火蟲很漂亮，就過來看看。”
“原來是這樣。”黎明明稍稍放下心來，笑道，“我是流螢山小學的老師，今天是帶學生來觀察螢火蟲的。這個水潭确實是我們學校螢火蟲最多的地方，你們來對地方了。”
蘇離笑道：“那還真巧，能遇到你們。”
一個小豆丁突然問：“哥哥，為什麼螢火蟲都飛到你身邊去啦？”他注意到螢火蟲總是繞着蘇離在飛，不由十分好奇。
螢火蟲會圍着蘇離飛，當然是他拜托了小螢的緣故。
蘇離笑道：“因為哥哥會變魔術呀。”
“啊？是什麼魔術？”
蘇離看了一眼霍骁，眉眼含笑：“是一個哄人開心的魔術。”
霍骁：“……”
他的心跳得飛快，臉上發燙，好在夜色正濃，遮住了他悄悄變紅的臉色。
普通人黑暗中難以視物，非人類就沒有這個限制了。小螢看得一清二楚，心下大為佩服：“蘇大人可真厲害，真會撩。”
玄貓甩甩尾巴：“種族天賦嘛。”
一隻螢火蟲恰好停在它的鼻尖，玄貓雙瞳頓時豎成一條直線，忍不住伸去爪子去撲飛舞的流螢。
幾個孩子圍在小水潭邊，這個說原來螢火蟲的寶寶也會發光，那個說螢火蟲的寶寶怎麼外面沒有繭，和他以前養的蠶寶寶不一樣，還有個孩子怕蟲，不敢湊上去細瞧，捂着眼睛從指縫兒裡看。
一個孩子膽子大，想要伸手去摸螢火蟲的蛹，被另一個孩子攔住：“不可以，黎老師說隻能看，不能碰的。”
“我、我就輕輕摸一下。”
“不可以哦，老師說過的，這會影響它們的。蟲寶寶沒有殼，很脆弱，我們要保護它們。”
“好、好吧，那我不摸了。”
水潭邊星光點點，是螢火蟲的光，還有孩子們明亮的眼睛。
黎明明坐在一旁聽着孩子們的話，笑着解釋道：“我和他們說過，螢火蟲是裸蛹，不像蠶會吐絲結繭把自己裹起來。小朋友就很擔心，覺得這樣沒有殼不安全，怕螢火蟲會受傷。我就告訴他們，所以我們隻能靜靜地看，不要去觸碰螢火蟲，這樣就不會傷害到它們。”
霍骁：“您這樣教他們就很好。”
小孩子可以是最善良的小天使，也可以單純到不懂什麼是殘忍。家長和老師，是他們最重要的引路人。
黎明明微笑地看着孩子們，她并不知道，此刻小螢就坐在她的身旁，依舊是當年的模樣，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正在和她說話：
“明明，我現在不用助聽器就可以聽見聲音，也可以流利地說話了。”
“對了，恭喜你減肥成功，還當上了老師，不過怎麼是語文老師？我以為你會當音樂老師呢。”
“剛才我去了一趟齊茵的家，她已經變好了，再也不會打罵張小花了。”
“我爸爸媽媽後來又有了一個孩子，我有了一個妹妹，你見過她沒有？她好可愛，也很健康，爸爸媽媽再也不用像當年那樣操心了，我很高興。”
小螢說着說着，落下淚來。
以前她們兩個在一塊兒，都是黎明明叽叽喳喳地說，她安靜地聽。現在她終于可以流暢地說話，可惜黎明明再也聽不到了。
“當年我的那些心願，除了沒有當上老師之外，其他都實現了。”
“不過我也不覺得遺憾，因為你當上老師了呀。我經常待在學校看你，你對小朋友真好，我看着你的樣子，就好像自己也當上老師一樣。”
當年一起許下的願望，在我走了之後，你一個人繼續往前走，完成我們共同的約定。
“謝謝你，明明。”小螢輕輕地道。
夜風輕柔地吹拂過耳畔，黎明明似有所感，捋了一下耳邊的頭發。
今天的風真溫柔啊，她心想。
“螢火蟲真好看，我最喜歡夏天了，因為夏天有螢火蟲，夏天的學校最好看！”一個小朋友突然大聲地道。
另一個小豆丁不服：“明明是春天的時候更漂亮。每年春天，紫藤花特别特别漂亮。”
幾個小朋友叽叽喳喳地争起來，黎明明聽到他們的話，臉上露出幾分懷念的神色，向霍蘇二人道：“你們夏天過來，能看見螢火蟲，紫藤花卻都謝了。其實春天的時候，流螢山的景緻也很美。每年春天，架子上挂滿了紫藤花，特别漂亮。”
“以前，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就經常一起坐在紫藤花下面，說一些女孩子的心事。”
水潭邊，孩子們興緻高昂地觀測着螢火蟲，歡聲笑語不斷。也不知道是誰，忽然開心地唱起歌來：“螢火蟲螢火蟲慢慢飛……”
然後一個跟着一個，一群孩子們一起唱起來：“夏夜裡夏夜裡風輕吹。”
大概是被孩子們的歌聲感染了，黎明明坐在走廊上，也和他們一起輕聲哼唱：“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讓螢火蟲給你一點光。”
她看不見、聽不見的那個世界裡，小螢正坐在她的身旁，和她一起唱。
燃燒小小的生命在夜晚，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
短暫的生命努力地發光，讓黑暗的世界充滿希望。
兩個好朋友就像二十年前一樣，并肩坐在紫藤花下，唱着歌，看螢火蟲發出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