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安靜地聽完他的話，問道：“霍先生，你聽說過‘水鬼’的傳說嗎？”

霍骁一怔：“水鬼？”

蘇離點頭：“不錯，民間傳說，如果有人淹死在水中，那他的魂魄就無法離開那片水域。隻有抓到一個替死鬼，代替他留在這片湖裡，水鬼才能離開重獲自由。”

“這種說法我以前也聽說過，可我原來以為這隻是鬼故事而已。”

“确實是鬼故事，隻是故事也未必是憑空而來。萬物有靈，人亦有靈魂，或者說，那就是人的意識。人死之後，意識停留世間，七天後自動消散。

可凡事都有例外，在有些特殊的環境下，行成了一些特殊的‘場’，身體消亡後，意識卻保留其中沒有消散，就好像刻錄在磁帶上的聲音，膠片上的影像，磁盤中的數據一樣，不僅會長久留存，在一些特定的條件下還有可能被觸發，在世人眼中就成了所謂的鬼魂。”

霍骁若有所思：“在量子力學的領域，有一種說法，人的身體是粒子，而意識是波。波儲存在粒子之中，我們的大腦就像是一塊磁盤。人死之後，儲存在磁盤中的量子信息就被釋放出來，四處散逸。這和你說的有點相似，你說的特殊的‘場’，是說人的思維意識在特殊的量子領域又彙聚了嗎？”

“差不多吧。有些水域會形成一種特殊的場，溺水者死亡後，他的靈魂意識依托于水留存下來。其實他們也不是不能走，隻是一旦離開這個特殊的場，靈魂沒有了依附，難以維系，很快就會魂飛魄散。所以才會給人一種錯覺，好像被桎梏于死亡之地一樣。

“不過，這也不是絕對的。”蘇離看了一眼暗沉沉的天色，“比如下雨天的時候，湖水和地上雨水相連，這個場的範圍就會擴大一些，他們也能走得遠一些。”

霍骁忽然想起來，今天早晨天上正飄着小雨，整個盤山公路地面都是潮濕的。公路上突然冒出一個白色身影，恰好陳氏死的時候就是一身孝服。而正是因為那場看不見人影的“車禍”，讓他不得不重新回到這家酒店。

難道從那個時候開始，自己就被盯上了嗎？

“如果他們想要徹底離開，就必須為自己的魂魄找一個新的寄存容器，否則一旦離開就會魂飛魄散，這也就民間傳說中所謂的抓替身了。”

霍骁：“那身體原主人的意識呢？”

“被水鬼壓制了。靈魂有強弱，能殘留下來化成鬼的都是意念強大之輩，大多都有難消的執念，普通人不是他們的對手。水鬼附身的時候，被抓的那個人也能看見水鬼的生平過往，甚至有種親身經曆的感覺。有些人意志力太弱，會漸漸忘記自己是誰，以為自己就是水鬼，水鬼就是自己。這很危險，幸好你意志力夠強，才沒有忘記自己。”

要是連自己的存在都忘了，那可實在太可怕了。霍骁不禁有些後怕，又問道：“可我還是不懂，如果真如你所說，陳氏就是那個水鬼，這家酒店這麼多人，她為什麼偏偏選擇我？我今天早上本來已經離開了，她甚至去山路上阻攔我，我和她根本無冤無仇。”

蘇離：“這我就不知道了，得問她，按理說随便抓個人都行，不至于這麼大費周章。不過你印堂發黑，确實也容易招惹邪祟。”

“我印堂發黑？”

蘇離點了點頭。

霍骁冷哼一聲：“一晚上被叫醒四次，别說印堂了，我整張臉都是黑的。”

蘇離：“……”

霍家世代經商，家裡的長輩對鬼神之說都是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态度。霍骁自己不怎麼信，但也不是一無所知，一直抱着敬而遠之的态度。隻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倒黴，跑來湖邊吹吹風，也會被水鬼抓替身。

至于這個蘇離，對這些事情這麼了解，大概真的是所謂的玄門中人。

“我之前看到，陳氏是在家裡的蓮花池溺死的。酒店的景觀湖裡也有很多荷花，難道就是當年陳氏落水的地方？”霍骁問道。

“我看過酒店的宣傳冊，據說這家酒店的位置，原來是鴛鴦鎮一個大戶人家的老宅，後來開發改建酒店。那個蓮花池也被保留下來，改成了景觀湖。”

蘇離頓了一下，繼續道：“那個大戶人家，據說出過許多節婦，光是頒給他家的牌坊就不止一塊。而且不光有節婦，甚至還有烈婦。年代最近的那一位，傳說就是在操持完丈夫的喪事後投水自殺的。她殉夫的時候前朝都亡了，所以她并沒有獲賜一塊屬于她的貞節牌坊。

其實，當時處于新舊思想激烈交鋒的階段，社會上也在提倡寡婦再嫁的新風氣，但還是有許多陳舊觀念，就像盤踞在人心上的怪物，怎麼都無法消滅。一些遺老遺少将她作為女性楷模歌頌，稱呼她為‘貞娘’。至于她自己的名字，已經不可考了，不過民間傳說中，也有叫她陳貞娘的，應該是姓陳。”

“什麼殉夫！”霍骁怒道，“她根本不是自願的！”

“是不是自願根本不重要。你來的時候沒看見那些牌坊麼？那是鴛鴦鎮最有特色的曆史遺迹。這個地方，自古以來就是以貞潔牌坊多而出名的。最大的一塊，是用來統一表彰全鎮六萬多名貞孝節婦。六萬多個節婦，難道人人都是自願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