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落地窗外,北京初冬的陽光斜斜地投進來,在長桌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界線。沈星川坐在背光處,指尖輕輕敲擊着一份标着西南物流樞紐建設規劃與綜合體建設規劃書的文件。
視頻會議裡的蘇家大姐坐在沙發上,她穿着筆挺的襯衫,白玉似的臉在燈下泛着冷光。
另一側的商榷手裡捏着一支鋼筆,筆帽輕輕敲擊着桌面。他們不約而同地翻閱着半小時前專人送到的某份出産自沈慎之手的閹割版文件,微皺的眉頭自開始就沒放平過。
“西南項目,已經拿到了政策批複。”沈星川看了眼自己手中那份落款處蓋着鮮紅公章的文件,随意将它放到一邊,聲音平靜道:“但需要個合适的契機,讓它順利落地。”
蘇家大姐擡眼:“契機?他們想讓我們查?”
“恰好沈氏集團近期更換了合作商,調整了西南方向的建材供貨市場。恰好涉及當年西南三省與沈家有所有合作的一批物流、供料公司。”沈星川微微一笑,“恰好調查方向正好涉及某一起……多年前便已偵破的毒品跨境走私案的深層真相。”
“恰好……。”蘇家大姐合上文件:“東南亞的資金境外賬戶,還是那些資金流經的離岸公司,和西南那位‘問題客戶’有業務往來?”
商榷的筆帽停住了。那案件當時轟動一時,本來打算抓一個活口的。直到負責抓捕的蘇隊長在救援被那群人訓練成“人肉炸彈”的十歲小孩時殉職,上面才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他看向沈星川,眼神裡閃過一絲審視,“這可是已經闆上釘釘的鐵案。當年負責的幾位,如今可是……。”
沈星川打斷了他的想象:“不是查案子。”
“敲山震虎,引蛇出洞。那位的根倒是還沒紮深。”商榷的嘴角微微上揚,他算是明白了。這矛頭是指着剛從下頭邁上去的那位沈慎的小舅子。
“足夠立案,但不夠定死。”蘇家大姐眼神銳利,語氣平淡,“不過這麼一來,足夠他多想了。要是突然來個畏罪潛逃,或者主動投案,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這麼多年……。”商榷輕笑一聲:“沈總,這是借刀殺人。”
“不。”沈星川看向他,眼神冷靜,“我隻是提供線索,至于怎麼調查,是你們的事。”
蘇家大姐和商榷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同時保持了沉默。
“需要專人保護嗎?”蘇家大姐指尖輕敲着茶幾上的案卷。
“我隻是個商人,關心政策風向的商人。”沈星川唇角微勾,指尖點了點紅章文件上的某個條款,“西南地區建設的投資落地需要穩定的社會環境。”
“沈氏物流終止合作的時間點很微妙。”商榷審視的目光自幾乎明牌的文件,落到沈星川的臉上,“剛好在當年案子爆發前的一個月。”
“集團的事情是我父親在管理,而我不久前才進入董事會并暫代董事長的職位。”沈星川微笑:“但我始終認為,合規、合法經營是企業的本分。”
商榷表面上慢條斯理地翻看案卷,實則在消耗今晚沈星川的話給他帶來的内心的震驚。一個能從十年前就開始布局到如今的人,不該說她是可怕還是能忍。
蘇家大姐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卻隻是意在不言中的點了點頭:“當然,我們會盡全力處理線索。”
他們很清楚,沈星川遞來的證據完全符合各方的利益。既能讓案子辦得漂亮,又不會牽連太廣。恰到好處的“功勞”,既能讓蘇家大姐在西南站穩腳跟,也能讓商榷積累足夠的政績資本。
而上面已經作出了決策,西南規劃政策向這位聽話投誠的沈慎繼任者傾斜,以及賦予她沈氏集團徹底洗牌的權利。
“那我就提前預祝沈董的西南項目早日落地了。”商榷隻覺得松了口氣,他輕輕将那疊足夠掀起滔天巨浪的文件在剛起風的時候合上。
沈星川看着左下角手機屏幕上彈出來的新消息,抿唇一笑:“當然,我會為它尋找一位合格的規劃設計師。”
一個月後,随着西南的初雪簌簌落下,冬日的陽光被厚重的雲層稀釋成蒼白的色調,城市的輪廓在薄霧中若隐若現。
沈星川站在辦公室裡,看着西南綜合體項目的沙盤,指尖輕輕劃過微縮模型的玻璃幕牆。
她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羊絨大衣,内搭黑色高領毛衣,襯得膚色愈發冷白。長發松松挽在腦後,幾縷碎發垂在耳側,顯得幹練而松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