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飄蕩着松露鵝肝與香槟紅酒的氣息,水晶吊燈投下細碎光影,一切都顯得這麼美好。而蘇絲弦的心髒在胸腔劇烈跳動,她的耳邊嗡嗡作響。
下一秒已經顧不上紅酒是如何糟蹋身上高昂衣物的她,随手拿了一張未設密碼的銀行卡讓服務生結賬。隻說自己過後回來取,便抓起手包往門口沖去。
服務生的連聲道歉卡在喉嚨裡,向這位全然抛卻優雅知性的中國女性投來詫異的目光。
旋轉門将一陣冷風裹挾着驟降的雨絲卷入室内,兩位身着深灰色風衣的中年男士,像是電影中穿着定制西裝從頭到尾透着英倫精緻的特工,一前一後護着一位穿着低調的老婦人走了進來。
老婦人的目光與腳步不自覺停下的蘇絲弦相遇,他似乎并沒有為今日能在此地遇見這位小輩兒而感到意外。
拒絕了經理為她預留的隔間雅座,她邁着優雅小步慢慢走到蘇絲弦身旁,輕拍了下她的臂膀,露出個慈祥的笑來。開口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南京口音:“陪我坐一會兒吧。”
車被四隻黑漆漆的槍口逼停在一處堆砌建築廢材的偏僻空地,細細密密的雨點附着在車窗的防彈玻璃上,除了因為短路發出滋啦滋啦電流聲的老舊路燈外,一切都顯得這麼甯靜。
這群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士好像并不着急,将這兩隻垂死掙紮的流浪貓從車裡頭提溜出來。
他們靜靜的等着四隻輪胎逐漸癟了下去,聽裡頭空氣如同暮年老人自喉嚨裡發出的長長呃聲,将混着水霧的塵埃吹到自己锃亮的皮鞋上。
三十出頭的傑克喜歡穿深色皮衣,用極低的帽檐将自己三分之二張臉都籠罩在陰影裡。
他好似逛自家花園一般悠哉悠哉慢慢走過來,手裡沒有拿武器,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然而還未等他開口,後排左側的車窗便伴随着卡茲聲緩緩落下。
傑克未料到這位長得比照片好看些的東方女人,居然這般容易便親手将最後一道保命符撕了下來。但他的腳步隻稍稍一頓,将手搭在腰間鼓起的那處地方。像隻緊盯獵物的豹子,時刻預備着一擊緻命。
“稍等”沈星川面色平靜地朝他點了點頭,而後從外套内兜裡取出了支票本。
看着這位氣定神閑到像是服務生說結賬的女人,傑克倒是起了别樣的興緻。
人總會做一些毫無意義的舉動來試圖躲避即将到來的死亡,但這種滑稽而可笑的行為很适合逗樂子。
被雨水侵蝕後的路燈昏黃而閃爍,像個老年風濕患者一般打起了擺子。
鋼筆在紙面上滑過的細微沙沙聲有節奏地響起。持有者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在她停筆的下一秒或許就會失去一切。
撕拉一聲後,支票随着如雲朵一般白皙的手探出了窗外。傑克擡了擡帽檐,速度極快的将打火機變了出來。隻聽得叮的一聲脆響,那豆大的火光便照亮了支票上的零。
即便上面的數字比這外快還要高上幾分,但他依舊用嗤笑來表示自己的遺憾。
“您知道的,我們這一行不能壞了規矩。”
沈星川沒有為難的意思,隻說道:“明天是司機先生的結婚紀念日。”
“值得祝賀。如果這位先生可以把嘴閉緊的話,我們很樂意多一份意外的收入。”
身為一個本分的生意人,傑克從來不是什麼買一送一的大慈善家。說話間,打火機連同支票一起被他收進了某隻口袋裡。
嘭!滋啦!二氧化碳自易拉罐拉環縫隙迫不及待的沖出,發出來自剛才以來最響的聲音。
對準主副駕座位的兩人齊刷刷将黑漆漆的槍口一擡,對準了噪音制造者。
“可樂而已。”司機一面高聲呼喊,一邊把那湧出來的可樂往嘴裡吸溜。
傑克瞅了眼一副人畜無害模樣喝着可樂的司機,便又被沙沙書寫聲再次吸引了目光。
不多時又一張支票遞到了他面前,本該順理成章為自己買命求饒的巨款,從這位目光裡全然沒有對于死亡畏懼的女士嘴裡說出,則變成了:“我需要一支煙的時間。”
經理恭敬地接過老太太手中的點歌單,不一會兒悠揚歡快的Les Champs Elysées音樂便随着花茶輕柔舒緩的香氣,一掃剛才人們心中的慌亂,輕聲細語地交談再度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