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顯然也認出了這位多年未見的老同學。但眼下不是叙舊的時候,她隻朝蘇絲弦快速了點下頭,而後示意護士繼續剛才的話。
“龔醫生剛做完腿部動脈的修補,病人腿部、胸部有多處骨折……。”護士一邊說着,一邊跟随着她匆匆的腳步走向手術室。
蘇絲弦拒絕了王大花的攙扶,站在原地看着沉重的大門開合。手術中的紅色字符在流轉的時間中永恒存在。
她停在了山腳,祈禱着能有機會将這今日的領悟講述給那個沒什麼藝術細胞的人聽,祈禱着能收到等候了許久的問題答案,祈禱着一切可能的發生。
隻是,不管世界如何變幻。燕城機場的vip休息室,永遠有着讓人挑不出錯的香氛和周到服務。
“你倒是一點都不擔心沈星川能不能成功從手術室裡出來。”沈星池将那張用半紙封面來描述川西風雲的燕城時報放下,舉着巴拿馬空運來的咖啡,試圖讓香氣給自己的精緻臉龐做一個晨間SPA。
坐在她對面的沈初蔚正拿着餐刀肢解着一塊五成熟的小菲力,她頭也不擡地說道:“沈小姐,在等人。”
令人熟悉的答非所問,是沈星川在對手無數寒暄廢話下對真實目的一擊必中的風格。
沈星池将咖啡放下,反手拿起方糖夾在糖罐子裡挑挑揀揀:“行走的巨額遺産。我不看着,跑了怎麼辦?”
對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眼,本就覺得口中上等牛肉味同嚼蠟的沈初蔚,一時間竟生出了份惡心來。
沈星川絕對不會将這whisper這把失了刀鞘的利刃交到自己手中。畢竟那枚寫着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的木牌正在她的衣兜裡躺着。
好外公在這局面下護不住她。眼下能說得上話的恐怕隻有沈月和的父親,自己那位因病退休深居簡出,卻一手促成了兩家聯姻的大伯公。
她不知道這位掌舵人是否會将自己當做與沈家關聯的紐帶,繼續後續合作的事宜。
或許這也是蘇女士将電話打給那位表姨母而非親親外公,讓她将自己送回燕城的主要目的。
出讓一切利益,買得一線生機。
刀尖懸在報紙一角,那條沈氏重工與國外政要合影的照片上,沈初蔚語氣頗為輕松地說道:
“沈老爺子要是想帶走我,他現在就該跟一堆黑衣叔叔在這裡等着。雖然我姓沈,但我也是蘇家這一代唯一的孫女。”
随着她的話音落下,一輛低調的老款奧迪在外停住,燕AG6開頭的車牌印在了落地玻璃窗上。
被晚輩明晃晃點出“不夠格”的沈星池抿唇一笑,夾着方糖一粒接一粒地往苦澀的咖啡裡放。
“要不是現代科學技術還沒達到這種高度。我是真的相信,你是她倆愛的結晶了。”
拿着餐巾擦了擦唇角的蘑菇醬,沈初蔚露出一個酷似蘇絲弦的職業假笑,一開口卻是沈星川的語調用詞:“感謝誇獎,不甚榮幸。”
啪!一個響指将沈星池從回憶中拉出來。
“安全帶。”手指敲擊着方向盤,極不耐煩的情緒寫滿了傅小姐的整張臉。
沈星池将臉上的墨鏡摘了,露出雙上挑的鳳眼來看着駕駛位上發動車子的人。伸手勾着她垂在肩側的發尾打着卷,語調慵懶地說道:“你是在擔心我嗎?”
“用不着。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
傅小姐一腳油門,保時捷急速起步。本想用推背感給沈星池個好果子吃,誰知道這人眼疾手快地揪着自己的一縷頭發不放手,最後落得個自作自受。
“嘶!你有病啊!”傅小姐橫眉冷對,溫柔小花的形象在某人這裡并不适用。
沈星池松開了手,将沾染了發香的指腹擱在鼻下細細的嗅上一口,悠然一笑道:“病入膏肓的時候,一定拉你陪葬。”
“有這心思,怎麼不見你直接拉着整個沈家一起涼涼?”傅小姐賞了她一個好看的白眼。
“這種鬧得太難看,又做不幹淨的做法不可取。”沈星池看了眼手機上新鮮出爐的消息,便将思緒付于空中被拉扯至破碎的流雲。
“成為符合他們目前與後續價值需求的替代品。揪個典型,再把剩下的人固定在某個階級下苟且偷生。讓時光把希望與仇恨搓磨到煙消雲散,才是他們的固有手段。”
傅小姐冷冷的嗤笑一聲,偏着腦袋看沈星池側身拉過安全帶:“你們這種人,嘴裡是主義,心裡是主意。面上是正義,内裡全是……。”
吱啦一聲,本該卡在扣裡的安全帶縮回了原處。她的下巴被微涼的指腹捏住,那人的臉倏然在眼前放大。
苦澀的咖啡味道傳遞到了唇齒之間,嗜甜的傅小姐眉頭一皺,毫不客氣地讓她品鑒了一下自己的牙尖嘴利。
被磨了個結結實實的沈星池将彼此呼吸的距離拉遠了些,抵在傅小姐唇下的大拇指指腹擦過那随着呼吸而輕顫的唇瓣,将上面的殘紅如油彩般擦開。
放任某人在她唇上留下的大作往外淌着血珠,她眼中的笑意愈發濃烈:“不甜嗎?我可是放了好幾塊方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