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鐘離将軍”四個字,應長恨就知道彪形大漢是誰了。
威毅真君鐘離斐,是坐鎮江南一帶的武神;弘文真君郦子微,則是這一帶的文神;他倆都是江南的本土神仙。
在威毅真君的神廟中,鐘離斐的神像都是清一色武将裝束。身披金甲,手持銀槍,相貌堂堂,威風凜凜。
跟他眼下這副胡子拉碴衣冠不整的尊容,實在是對不上号,車夫自然是認不出來了。
“不可能,就算打死我也不會跟你學。你小子整天打扮得油頭粉面不說,亮個相還要搞堆花瓣雨來烘托一下氣氛,忒矯情做作了!”
鐘離斐想也不想地就一口回絕,措辭也很不客氣。
阿難聽得暗中一哂:這位将軍還是一如既往的直腸子,半點沒變啊!
“油頭粉面”的郦子微,簡直就像是鐘離斐的對照組。
一張俊朗的面孔潔白無須,滿頭烏發整整齊齊地束在晶瑩剔透的白玉冠中,一根頭發絲都不亂。
身上那襲紫羅袍也穿得十分熨貼,半點褶子都沒有。
郦子微滿不在乎地微笑,“在凡人面前顯靈,有點儀式感才像神仙了。”
“也是,如果不搞點花瓣雨來強化一下自己的神仙身份,沒準你會被人誤會是面首呢!”
應長恨聽了都有點想笑,江南的兩位本土神仙,如果一個像土匪,一個像面首,那傳出去還真是好聽呢!
郦子微的涵養很好,雖然被鐘離斐這般挖苦,臉上卻一點也不見愠色,聲音照樣心平氣和。
“鐘離将軍,咱們就别這樣互相傷害了,說正事吧!你下凡來到這兒,是不是聽說了黑虎生死不明的事?”
“沒錯,我剛閉關出來就聽說了這個消息,所以下凡查看一下。身為鎮守江南一帶的武神,這也是我的職責所在。你一個文神,怎麼也來摻合這事啊?”
“這不你閉關了嘛,你不在就隻有我頂上。黑虎在咱們的地盤上出了事,咱倆總不能一個都不露面隻當無事發生對吧?我就算做不了什麼,起碼也要做出姿态給太玄真君看一看,表示高度重視此事,那樣才不會得罪人啊!”
浮玉山就位于江南一帶,郦子微和鐘離斐兩個都是本土神仙。太玄真君的座騎黑虎在這兒出了事,他倆确實不适合假裝無事發生。
雖然黑虎是私自下凡後果自負,太玄真君陸衢也不可能責怪他們,但沖着仙僚一場的情分,他們也得出面幫忙查一下情況才對。
弘文真君郦子微,光看風骨清舉的外表好像完全不通俗務,其實為人精明又圓滑。
雲間仙境的仙官們,哪些不能得罪,哪些還得要捧着,他心裡都有本明細賬,從來都沒有出過一絲錯。
相比之下,鐘離斐這個大老粗就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直性子又自帶得罪人技能,人緣混得要比郦子微差多了。
“郦夫子還真是會做人啊!你當年懸梁苦讀,難不成都是鑽研的這一套嗎?”
對于鐘離斐毫不掩飾的挖苦,郦子微含笑反問。
“有何不可?有道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世态人情其實也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呢!”
.
馬車達達地走遠了,郦子微和鐘離斐的對話聲已經捕捉不到了。
阿難輕輕籲口氣道:“好了,咱倆算是有驚無險地又過了一關。”
“剛才車外站着兩個神仙,咱們一妖一鬼居然都能蒙混過關,又是你的鈴铛幫了大忙吧?”
“是啊,我家小鈴可是立了大功呢!”
阿難一邊說,一邊伸手摸着系在腕間的那隻虎頭鈴铛。
鈴铛在主人指間叮叮輕響了兩聲,活像一隻被撸的小貓咪在喉嚨間咕噜咕噜的撒嬌聲。
“如果不是有小鈴護法,威毅真君那杆降魔槍,現在肯定已經招呼到咱們頭上來了。這回又讓它受累了,至少得好好養上三五天才行。”
阿難沒有詳說虎頭鈴铛是如何護法的,不過應長恨也能猜出幾分。
那隻鈴铛的法力,顯然能徹底隐匿起他倆的妖鬼氣息,讓兩個近在咫尺的神仙也毫無察覺。
鐘離斐武将出身,尤其擅長陣前單挑,一杆精鋼寒鐵鑄就的銀色長槍曾經打遍天下無敵手。
他飛升成仙後,長槍榮升為降魔槍,成為不少妖魔鬼怪聞風喪膽的神兵。
應長恨皺着眉頭道:“是啊,這個鐘離斐可不是那種動口不動手的君子。聽說他就喜歡二話不說直接動手,隻要是妖魔鬼怪,統統先降服了再說。不像太清元君願意酌情處理,網開一面。郦子微應該也不會把我們怎麼樣,畢竟他一介文神,沒有義務跟妖魔鬼怪鬥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