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我别再薅他的頭發了,本來就不茂密,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他是真爬不進去,讓我先爬,再給他拉進來。
我氣死了,但是又沒有辦法。
畢竟連我鑽進這個洞裡都不算輕松,為了方便把胖子拖進來,我是腿兒先進去的,倆胳膊又拉着胖子的胳膊。
胖子被我扯得吱哇亂叫,他說我想謀殺他的話麻煩給他個痛快。
我也沒什麼好氣,叫他閉嘴。
我隻慶幸這會兒穿得厚,不然就我這麼個拖法,我自己都得破一層皮了。
胖子前半截被我扯得還算輕松,後面有點卡住了。
我們倆都折騰得滿頭大汗,但還是有點來不及。
這個洞太狹窄了,我看不到外面發生了什麼,但我和胖子都聽到了骨骼摩擦的聲音。
我看到胖子臉已經全白了,額頭上全是冷汗。
但他硬是咬着牙沒出聲,沒事兒人似得,順着我的力道使勁兒往裡面挪。
我倆終于都到了洞裡,艱難地挪出來了兩米開外的距離,差不多算是逃離了那白毛粽子的魔掌了。
我的心裡挺愧疚的。
感覺如果不是我看到自己的臉愣了下,或者沒有先薅着胖子的頭發叫他進去,省出來的那點子功夫,可能胖子就不用遭罪了。
但是胖子的碎嘴子總是能讓我的愧疚瞬間消失。
胖子的體力,說實在的,雖說跟蕭肅生是比不了,可在正常人裡面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
他的腿肯定是傷得不輕,在這樣緊張的氛圍裡,我也聞到了不淺的血腥味兒。
就算是胖子,在這狹窄的洞裡,我倆艱難地又挪動了約莫四五米開外的樣子,他也是堅持不住了。
雖然是還瞎着,但胖子難得正了臉色。
他說他莽将軍莽了這麼小半輩子,沒想到賒在這個地方了。
胖子叫我别管他,自己先走,并且他在這個時候還不忘激将我,讓我快點走,否則就我那小體格,一個人都未必能爬出去。
這會兒如果是在外面,我肯定要噴他,隻是我現在實在沒有這個心情。
打着手電筒與不打手電筒基本沒有區别,并且因為洞裡實在太狹窄,根本也沒有多餘的空間能讓我伸展胳膊打手電筒,我們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就把它當個避難所一樣地躲了進來。
其實細細想挺恐怖。
這玉礦山自帶的詭異,我們都不知道順着這個狗都嫌棄的洞艱難地爬,會不會爬到了頭卻發現身後是更厚的玉壁。
到時候我們就隻能面面相觑,想來也會喪失再爬出來的信心。
所以這個念頭隻是在我腦海裡一閃而過,我人為屏蔽了我們會出不去的想法。
我也很一本正經地叫胖子閉嘴了。
“少來洩氣,别想着什麼你活我死的戲碼,你演苦情劇呢?”我的胳膊是揮舞不太動的,但我還是盡自己所能,給了胖子一耳光。
我承認這個耳光确實有洩私憤的情緒在了。
“趕緊給老子爬!不然咱倆死一塊兒算是怎麼個事兒?老子還有萬貫家産都沒享受過,”我頭一回用了老子來自稱,别說,說這兩個字兒的時候,感覺自己還有點帥,有一丢丢的得瑟。
我拉着胖子的胳膊繼續艱難蠕動,“沒死就爬,煩死了!”
我不讓胖子說話,我也不說話。
我深深知道從現在開始我們的體力隻能用來爬行了。
我拖着胖子爬。
我感覺如果從切面來看,我們倆就像一條被斬成兩截的蚯蚓,在洞裡使勁兒地蛄蛹蛄蛹,這麼一想這畫面還挺搞笑的。
還好胖子這會兒看不見,否則眼下從我臉上瞅到這種扭曲的笑意,估計還挺吓人的。
這樣動着特别累。
尤其我是倒着爬,手上還半拖着胖子。
我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這會兒穿得厚了。
不然在這個洞裡,感覺要被生生磨掉一層皮和肉。
胖子完全是被我架着硬撐着。
他的臉白得吓人,基本快跟之前的那小白臉一樣白了。
我安慰胖子,說出去給他點豬肝,就上次那地兒,2000塊一盤的豬肝。
這回換成胖子瞪着迷茫的眼睛沖我翻白眼了。
他顯然沒有我樂觀,即使此時的我根本沒有一點樂觀。
我還在堅持着,完全是因為不甘心。
不碰到玉璧我大概永遠不會死心,不管胖子怎樣,我隻是拖着他慢慢地爬。
血腥味兒愈來愈濃郁,胖子到最後基本沒有意識了。
他的腿還在動,完全是靠着肌肉記憶。
我的兩個胳膊一直伸着,也基本已經失去了感覺,疼得麻木了。
有那麼很長的一段時間,我處于半昏半清醒的狀态。
唯一能讓我感覺自己還在活着的,是我的肚子一直在咕噜叫。
怪搞笑的,我感覺自己還挺堅毅的,但肚子一叫,感覺自己的悲情英雄形象又全都沒了。
我的腿子基本已經算不上我的腿子了,我的腳也麻的不行了。
我的腦子裡全是吃的,以及不斷地鼓勵自己,出去之後要怎麼怎麼享受。
所以到最後我的整個下半身都懸空的時候,我也沒意識到。
直到我拖着胖子我倆垂直着跌下去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我倆是終于蠕動到這洞的盡頭了。
這是好的地方。
不好的地方就是,這洞和這道是相互垂直的。
我倆摔下去能不能活還真不一定。
胖子的體格讓我短暫地猶豫了下。
但我最終還算是個人吧,給他當了人肉墊子。
他差點給我壓成薯片人。
我感覺我的肋骨就差那麼一點點就斷了,巨大的疼痛也讓我的視線短暫清明了會兒。
謝天謝地,我們沒在洞裡了。
感覺更像是落在了巨大的巢穴裡。
隻是巢穴的那頭似乎有光。
那窄洞給我整的幽閉恐懼症都要出來了,我距離喜極而泣也都隻差那一秒了,直到摸索出了手電筒。
那邊也是手電筒的光。
也好。
我感覺自己又充滿幹勁兒了,隻是精神上的動力跟行動還是不太匹配。
我背着胖子,感覺有千金大山壓在身上。
此時此刻我先前内心的那點愧疚全都沒了,我隻感覺自己是胖子後天的爹,拯救了他整個人生,簡直絕了。
在我背着胖子挪動的這幾十米距離的過程,漫長得仿佛過了一整個世紀。
我們頭頂上是無數根很圓,賊拉粗的黃色木頭,有香氣彌散開。
我沒什麼感覺,胖子聞了段時間後倒是愈發消停了。
感覺像是整個沒修建好的鳥巢倒扣在了我們頭上。
我背着胖子到了那邊的光源,我看到了蕭肅生和其他那群有的沒的的人。
巨大的驚喜淹沒了我,然而不過幾秒鐘的功夫,我就又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他們的狀态看起來比胖子更不好,有過之而無不及。
沒有能站起的人,所有人都橫七豎八地躺着或者是半坐着,閉着眼睛,在這麼安靜的氛圍裡也基本聽不到呼吸聲。
就連蕭肅生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