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青色的髭須修剪得整整齊齊，威武中有淡淡的雍容……

！

謝朝雲的腦子嗡一聲就炸了，大腦裡頭亂七八糟的像突然失了智。她手足無措，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慕容竣，不知道自己應該逃，還是不逃，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好在廊檐底下的慕容竣沒有失智，見謝朝雲不說話，他便開口說了一句：“花栽園子裡，就是給人賞玩的，二姑娘若喜歡，自摘了便是。”

慕容竣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淡淡的，沒有過分熱情，也沒有過分冷淡。連嘴角的弧度，都不曾比第一眼見他時有任何改變。

他隻是很随意且平靜地回答謝朝雲剛才提出來的那個問題，就像兩個人隻是很平常的親屬關系，走路上遇見了，淺淺地點個頭……

“……”

謝朝雲緊張、惶恐、煎熬，旋即又驚訝、愕然，再加茫然。

不過一瞬間，謝朝雲的内心已經經曆過了千山萬水、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到最後柳暗花明。

雖然很難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厘清楚自己那麼多的情緒究竟都意味了什麼，謝朝雲倒是很快就又重新意識到了一個更加重要的問題——

那就是，自兩年前的上巳節至今，慕容竣除了陰差陽錯陪自己逛過一回街，又送回家，并不曾對謝朝雲說過一句模淩兩可的話，或對謝朝雲幹出過任何一丁點越界的行為。就連往謝府送禮，都是“孝敬謝銘和柳氏”的。

跟今天二人再一次見面一樣，慕容竣的溫潤和平淡是一以貫之的。

所以剛才那般急迫驚險又錯綜複雜的情感糾葛，皆源于謝朝雲神經質一樣的一廂情願和自以為是？

簡而言之就是：“戲多”。

意識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謝朝雲的心底竟不合時宜地突然湧起一陣不悅，甚至可以稱作是失望。但是很快，她就為自己因一次見面就對姐夫生出“非分之想”而生氣，還好今天“迷途知返”了，不然謝朝雲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的。

慕容竣的态度明顯讓謝朝雲放輕松了不少，解開心結的謝朝雲終于揚起笑容對着慕容竣深深一揖，喚他三爺，說是自己唐突了，第一天來就在府裡搞破壞。

慕容竣是謝朝雲的姐夫，但慕容竣身份特殊，初來乍到的謝朝雲可不敢貿然攀關系，便跟旁的人一樣，喚慕容竣三爺。

對謝朝雲來說“三爺”這個稱呼好！不親密，對對方足夠尊重，又距離适當。給了謝朝雲足夠的安全感。

謝朝雲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跟表情靈動又誇張，這一回，慕容竣倒是被逗笑了。隻那笑很淺，禮貌、真誠，又恰到好處，就像一個儒生對姑娘應該有的态度——

他朝謝朝雲微微一颔首，并不糾正謝朝雲對自己“三爺”的稱呼，似乎慕容竣也覺得兩個人的關系這樣不近不遠的最合适。他告訴謝朝雲說：這樣的小事，二姑娘大可不必放心上，就連你姐，她也不會把這樣的小事挂心上的。

謝朝雲了然，徹底放下心來，高高興興地把這朵朱砂就算收下了。

慕容竣問謝朝雲吃過飯了嗎？這是要到哪裡去？

謝朝雲回答說自己回房休息，沒吃飯，路上吃多了，正撐得慌，所以晚飯就不打算吃了。

其實謝朝雲并不撐，相反，現在正可以幹下去兩大碗飯。但已經跟謝朝曦說過不吃，如今也不好回頭了。謝朝雲終是決定“一條路走到黑”，今天晚上她就不吃了！

慕容竣也不執拗，聽謝朝雲說不吃，就真不勸了。他點點頭，吩咐旁邊的懷杏，叫懷杏晚些時候去廚房拿些果子給二姑娘打零嘴。

懷杏回答說世子妃已經安排人送過去了，都是上好新鮮的各式果子，包括三爺您昨天剛帶回府的安息榴，統統都給謝二姑娘送房裡去了。

慕容竣聽言放心了，他沒有過多停留，簡單囑咐了兩句，便給謝朝雲打個躬，轉身離開。

如此幹淨利落的會面是謝朝雲沒有想到的。如激流褪去，謝朝雲心底裡殘留某種莫可名狀的情緒。

她靜靜看慕容竣遠去的背影——

幾不可察的，

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