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汗是君,我是臣。君臣之道,父子之矩毋需多言。”慕容竣正色,猶如人在朝堂上發表論辯:“再說你我二人成婚已逾兩載,你亦無……”
“臣妾為何無身孕,王爺您自己也不知麼?”謝朝曦愠怒,青黑色的眼眶開始變得绯紅。
慕容竣沒有說話,倒是微微扯了扯嘴角,算是收回自己剛才的話,“父汗之令,兒臣不敢……”
“三月!三月初,小妹朝雲即至……”不等慕容竣把話說完,謝朝曦突然揚聲。
謝朝曦的喉嚨裡像裝了一台老風箱,呼哧呼哧喘着粗氣,低啞又粗粝。
她一把拽過慕容竣的領口,叫他的臉距離自己的臉更近一些,好讓慕容竣的耳朵能夠捕捉得到自己接下來要表達的每一層意思:
“三月初,小妹朝雲即至!你……你待要朝雲見得你那新王妃,回去再宣告于天下麼?”
謝朝曦咬牙切齒,像一頭發怒的母獅,把嘴裡的每一個字,吐骨頭似的,清晰又準确地吐在慕容竣的臉上。
不出意外,謝朝曦看見了慕容竣眼底那一抹轉瞬即逝的光……
胸腔裡有什麼東西在隐隐作痛,謝朝曦皺眉,将這一捧痛,掐燭火那樣,在它燃起來之前狠狠掐滅。亦如慕容竣眼底那一抹光,轉瞬來,又轉瞬去。
“……呃……咳咳……”慕容竣的話戛然而止,剛才那套父子君臣的話題再不繼續。陡然聽見謝朝曦說出這樣一句話,出乎了慕容竣的預料,讓他有些接不上話。
他站起身,背對謝朝曦,搓了搓後腦勺,很快就平複了情緒也做出了決定。慕容竣總是這樣的,驚天駭浪變成一鏡碧潭也不過胸中過的那麼一瞬。
慕容竣很快扭轉身來看向謝朝曦,幽深的眼底閃爍意味不明的光:“真的麼,三月裡,謝二姑娘要來盛興?”
慕容竣臉上的表情找不出一絲裂痕,就像剛才,謝朝曦不曾說過有關謝朝雲要來的話一樣。
但謝朝曦不是傻子,她的心已經碎了。
嘴裡都是血腥的味道。
謝朝曦說不出話,自鼻腔裡擠出輕輕一聲哼。
此時的慕容竣是不會放過來自謝朝曦的任何一點聲音的,他聽見了,微微颔首,面無表情,但言辭間盡露溫柔:“謝大人是本王的恩師,恩師在上,我慕容竣怎敢放肆!王妃且放寬心,父汗那邊,本王自去應付,妻妹這邊,還勞王妃多多費心……”
……
謝朝雲提着行李走向沈銜青的車隊。
沈銜青遠遠看見了,親自過來迎。
“嗨唷唷!二姑娘怎的還自己提上了?這麼多小厮力夫空着的,你差人叫一聲,咱們這兒一人出一隻手不就搬妥帖了麼!”沈銜青嘴裡打着哈哈,從謝朝雲手裡提過那一隻包袱就要放上身後的馬車。
謝朝雲揚聲喚沈銜青的名字:“少東家!”
沈銜青停手,扭頭看向謝朝雲。
“裡面是給三爺做的皮貨,莫要壓起了褶!”謝朝雲說。
“嗨唷唷!”沈銜青捧着手裡的包袱,神情誇張,“二小姐考慮這般周到,還專門給三爺做皮貨!這三爺若是知道,定能樂開了花!”
“……”
謝朝雲啞然,隻想給沈銜青一個大大的白眼兒!慕容竣瞧着還不錯,沒曾想慕容竣的舅舅竟能如此粗鄙。
一想到接下來自己還要與這般粗鄙的人共處一個月,謝朝雲心裡就很不是滋味。
她閉緊了嘴巴拒絕再與沈銜青交流,闆着臉,背過身去,一個人默默地鑽進了等候在路邊的馬車。
原本,謝朝雲是想騎馬來着的。但騎馬就免不了要看見沈銜青的嘴臉,必須要聽沈銜青這樣粗鄙之流的聒噪。謝朝雲光想想就受不了,于是臨時決定——還是坐車吧!
不多時,沈銜青重新規整好了馬隊,他騎着馬雄赳赳地立在謝朝雲所在馬車的側前方,學宮中衛兵的樣子發出氣勢磅礴的一聲高喝,就差喊出“起駕”兩個字。車夫們手中的皮鞭發出一聲響亮的脆響,車輪磔磔,車隊一行開始往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