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閱冬笑着抹了眼淚,跟人家打招呼:“汪博士好,我是柏閱冬,我研究宋詞,我有個同學叫劉巍思,他也研究魏晉。”
“我知道他,讀本科的時候見過一次,他研究陶淵明。”
柏閱冬轉身去拉師父:“師父,您來一下,這是我本科時候的韓老師,他對我很好。”
去年周懋恭回國,不少高校都收到消息,有個學校甚至出動了整個系的力量去請他,始終盯着他的動向,因此,不必柏閱冬介紹,韓老師也知道這是誰了。
“周老師好,久仰大名,閱冬能跟着您學習,是他的榮幸。”
周先生跟他握了手:“韓老師好,您能教出閱冬這樣的孩子,倒是替我鋪好了路,我該感謝您才是。”
“閱冬他本來就聰明,又好學,如果不是……不過,人生嘛,總會有些不幸的。”
“不是的!”柏閱冬反駁道,“我覺得我很幸運,我遇到的每一個老師,都是很好的老師。”
韓老師點了點頭:“那你跟着周老師,要好好學習。”
“我知道。”
不同于人家一邊認識新朋友一邊和老朋友叙舊,劉巍思的注意力始終在吳潼身上。上午吳潼還隻是揭了冰山一角,下午就和一個香港來的學者說得繪聲繪色,比武俠小說還精彩。
“……他那個時候要我跟他住在一起,有宵禁的,我超過10點回家就不行,就要打。有一回就晚了五六分鐘,就用皮帶抽,從這裡,一直到腿,一片全打爛了,你說我怎麼受得了?而且我跟他住在一起,要給他做飯,收拾屋子,幫他送洗衣服,那時候他女兒還很小,整天晚上哇哇哭,這怎麼能讀博士?”
“他很看不上别人,覺得别人都不如他,學校裡研究中國文學的,他都看不上,覺得他最厲害,我去問别的老師,他說不如不問,不許我再去。我想想都難受。”
“後來那個書,我博士論文就是研究蘇轼,那本書寫的是三蘇,你想想就知道主體是我的論文,不給我署名,幸虧我狠得下心,直接跟他打官司,所以就赢了。他這種人,死兒子也是報應。”
“後來到加拿大去了,有二十年了吧,沒搞出什麼名堂。現在他們說周懋恭多厲害多厲害,其實他在北美都沒有名聲的,最大的名聲就是那場官司輸給我!現在是沒辦法了,估計在加拿大也沒有資源,不就回來了?回來也好,人家還捧着他,不過他也沒幾年了……”
下午是有茶歇的,劉巍思捧着一盒酸奶,在旁邊一邊聽一邊吃,酸奶都吃完了,還沒聽完,眼看着就要聽到周先生兒子怎麼死的了,他研一的師妹居然叫了他一聲。
“劉師兄!”
劉巍思虎軀一震,在引起别人注意之前立刻走了:“小芙師妹,你叫我幹嘛?”
“别人都在幹活,師兄你幹嘛躲在那裡吃酸奶啊?!明明是中場休息才能吃的!”杜小芙義憤填膺,搶過他手裡的空酸奶盒子丢進了垃圾桶。
杜小芙年紀小,長得可愛,師門裡的人都很愛護她。劉巍思一看師妹要生氣了,馬上哄道:“小芙别氣,師兄是在打聽學術機密。”
“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信你!”
“不信算了,你知道周老師怎麼回國的嗎?”
杜小芙瞟了他一眼,示意他快說。劉巍思得意一笑,壓着聲音複述他聽到的内容,杜小芙聽得一驚一乍的,一直在問真的嗎真的嗎,劉巍思則不斷點頭,真的啊真的啊。
學者們都入場得差不多了,會務人員漸漸閑了下來,有人見那師兄妹湊一起聊得開懷,忍不住湊上去聽。劉巍思更興奮了,手舞足蹈地說着周先生當年虐待吳潼的事,仿佛他親眼看見了一樣,連會議準備開始也不知道。
“巍思。”
“等會,等我說完。”
“巍思。”
“誰啊?”劉巍思一扭頭,人都僵住了。嚴先生一臉嚴肅,卻隻道:“要開始了,不要圍在一起,等會你紀老師找不到人就麻煩了。”說完就回座位去了。
衆人一臉尴尬,紛紛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