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閱冬偎在師父懷裡,抹了把眼淚,道:“師父,如果以後我做得不對,您就狠狠打我,不要生氣。”
周先生忍不住笑了笑:“我沒見過長這麼大還愛哭的男孩子,也沒見過求着老師狠狠打的學生。”
“這個不算什麼,”柏閱冬指指竹節,“以前我不聽話,我師父用皮帶抽我,還有雞毛撣子,屁股打腫,打出血,還要坐着寫論文,一邊寫他一邊在旁邊罵我。”
想起秦昭陽,柏閱冬不由得感慨萬分:“但是我知道,他是為我好,他把所有的機會都給我,您記不記得那個詞學論壇?本來應該他上的,但是……但是……”
“秦老師待你很好。”
柏閱冬點點頭:“師父對我也很好,我覺得很幸運。但是我也會想,也許失去一隻眼睛,就是我幸運的代價。如果不是右眼失明了,我也沒有機會來到師父身邊。”
周先生神秘莫測地笑了:“這也不一定,師父從來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什麼意思?”
周先生卻沒有再解釋,隻是揉了揉他的屁股:“上藥?”
柏閱冬搖頭:“不想動。”
周先生輕輕拍了兩下他的紅屁股:“懶豬!那就疼着長記性!”
柏閱冬兩手攬住師父的脖子,喃喃道:“我困了,師父抱着我睡覺吧。”
周先生笑笑,心想,褲子都沒穿,光着屁股就讓師父抱着睡覺,當真是個小孩子。
純正的小孩子周六下午戴着墨鏡跟劉巍思、莊遂平一塊去電影院了。偌大的放映廳,每一排每一列都是人,柏閱冬坐在兩個同學中間,倒沒有太害怕,加上電影放映時燈光都暗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銀幕上,柏閱冬倒還算平靜地看了一場電影。
電影結束後,劉巍思提出一起去吃飯:“閱冬,就去那家小酒館,你記不記得?那會你跟遂平吵架,咱倆就在那兒吃的飯!”
柏閱冬重新戴上墨鏡,搖了搖頭:“那裡,人太多了。”
莊遂平知道他還不太願意在外面久留,便道:“那我們送你回去吧。”
三人進了學校,一同往教師宿舍區走去。路上劉巍思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有意無意地問:“閱冬,周老師對你怎麼樣?”
“挺好的。”
“他,他打你嗎?”
墨鏡下的雙眼微微一熱,柏閱冬想了想,道:“他們這個年紀的老師,信奉棍棒教育也很正常了。嚴老師不也……”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他對你有沒有無緣無故地……”
“不會啊,怎麼會無緣無故打我?”柏閱冬頗有些奇怪,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那他有沒有強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柏閱冬搖頭。
莊遂平也跟着搖頭,滿是無奈:“巍思,你問的都是些什麼問題?”
“我擔心他啊!他一天到晚在周老師家裡不出來!”
“是我自己還不能适應,老師沒有強迫我。”
不能再往下說了,再說那些話就要流出去了。劉巍思郁悶地放棄了:“好吧,那如果你有什麼事,一定要打電話給我啊!”
柏閱冬點了點頭。
三人走到樓下就分别了,柏閱冬乘電梯上樓,劉巍思和莊遂平則沿原路返回。莊遂平方才沒有多問,可這會卻緊追不放:“你心裡是不是有什麼疑慮?”
“沒有啊,”劉巍思搪塞着,“我是看周老師第一節課就動手打我們,怕他對閱冬太兇嘛!”
“可是周老師人還蠻好的。”
“啊,”劉巍思撓撓頭,想起他聽來的那些話,“還行吧,就接觸了兩節課,我也不知道。”
不能再繼續說了,眼看着莊遂平還要發表意見,劉巍思忙道:“對了!他布置的論文,你寫了沒有?他說下周要看的。”
話題轉得相當生硬,莊遂平不甚滿意,卻也由着他了:“寫了,錢謙益《後秋興》對杜甫《秋興》的繼承和發展,改一改,謄抄出來就可以拿去了。”
“我能不能随便拿一篇去應付呀?”
“可以啊,然後挨打,接着就問閱冬周老師有沒有打罵他。”
劉巍思敏銳地捕捉到了同學的白眼,“啧”了一聲:“我不是寫不出來麼?文章又不是說有就有。”
莊遂平笑了笑,道:“巍思,我有一個想法。我想把吳偉業的詩點校出來,拿去出版,是不是有點不實際啊?”
“不會啊,現在很多人做點校的,隻要還沒有人做過你就做嘛!反正你要研究他的,點校是遲早的,順便出版而已啦!”
莊遂平得到了一點鼓勵,點點頭,問:“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