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着成師傅學笛子嗎?”
進了學校,柏閱冬照舊戴着墨鏡,低着頭跟在師父身後。聽了師父的問話,他沒有馬上回答,想了好久。他對笛子是有那麼一點點興趣,成師傅看着也很好相處的樣子,可是這樣一來,他豈不是要經常去那麼遠的地方?
“我自己去嗎?”
周先生微微扭頭,看着孩子說:“師父陪你去。”
“哦,那好吧。”
“什麼叫那好吧,去就是去,不去就是不去。”
“去吧。”心裡是很願意的,但是他很久沒有那樣斬釘截鐵地說話了,有些不習慣。
周先生笑了笑,拉着小孩的手往家裡走。
校道上沒有幾個人,一點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師徒倆說完話沒多久,一聲“閱冬”就從身後不遠處傳來,柏閱冬一驚,往師父身邊一撞,差點把墨鏡撞飛。
柏閱冬慌慌張張地扶好墨鏡,熟悉的“閱冬”更近了,沒看清楚來人,隻是下意識一躲,追上來的人也愣了。
來人正是劉巍思,他剛從外頭回來,遠遠瞧見柏閱冬的背影,一眼就認出來了,便高興地追了上來,可見同學如受驚的動物幼崽似的躲在老人身後,而老人還伸出了手,攔在他和同學之間,他一時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唐突了。
劉巍思往後退了一步,向老人鞠了一躬:“周先生好,我是嚴煦和老師的學生,閱冬的同學,我叫劉巍思。”
“嗯。”周先生頗不在意,淡淡地應了一聲,攔在兩個年輕人中間的手仍然沒有放下。
柏閱冬有點尴尬,稍稍放松了一點:“巍思。”
劉巍思沖他笑笑:“你能出來了。”
柏閱冬點了點頭,不知怎麼的,又搖搖頭。
“開學你能來上課嗎?我和遂平一直想去看你,但是怕冒犯了周先生,也擔心你不方便。”
“我……”有點不好回答。
周先生看看小孩為難的神情,開口道:“閱冬的情況還不能确定,如果有什麼想跟他說的話,可以打電話過來。”
周先生開口了,那就是自己問得太多了。跟在嚴先生身邊這麼多年,劉巍思對這些事情還是有判斷力的,他點點頭:“那我不打擾你們了,周先生再見,閱冬再見。”說着又鞠躬,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看着同學離開的背影,柏閱冬怅然若失:“我剛剛,不應該躲他的。”
周先生把小孩拉到身側,繼續慢慢地回家去:“沒事的,慢慢來。”
柏閱冬點了點頭。
也就是這一天,莊遂平到了南京紀老先生家裡。紀老先生還帶着博士,給學生放假之前,老先生把那三個在讀的博士叫到家裡來開會。莊遂平得以見識了一回老先生當老師的風采。
彼時莊遂平剛到家門口,保姆阿姨幫他拎行李,輕手輕腳地上去,壓着聲音說:“老先生和學生在書房裡開會呢,我和太太都不敢大聲說話,老先生叮囑了,說你來了直接進去就好。剛好我泡了茶,你給老先生端進去。”
莊遂平記得上一回來,這個阿姨在家裡很自然的,這會居然不敢大聲說話,看來老先生跟學生開會的時候很嚴肅了。他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忐忑,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放好行李,莊遂平便捧了一盅茶往書房去。陶瓷的茶盅,茶蓋上描着又細又硬的梅枝,不由得讓他想起了戒尺上刻着的麥穗。
巍思說過的,那就是紀慎的審美,看來,他們紀家的審美都是一樣的。
裝飾在少不在多。
厚重的書房門留着一道縫,漏出一線白光。莊遂平敲敲門,才緩緩推開。果不其然,裡頭圍坐一圈的四個人都看了過來。
雖然紀老先生在看過來的一瞬間便緩和了顔色,但莊遂平還是注意到了他原本緊皺的眉頭。
“遂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