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那事,他說了什麼?
北冥确信自己記不得了,但他真的不記得嗎?
“你為什麼要幫我?”
光影流轉,面前的人不見了蹤迹。北冥的手從鏡面上滑落,他這才發現,這裡根本沒有什麼其他的人。他一直對着鏡子,自言自語。
他看着鏡中的人,卻怎麼也看不清楚。那層白紗像是霧霭,籠罩在鏡上,将一切都掩蓋。
胸悶氣短,蘇北冥噓籲一聲,離開了房間。
……
久違的呼吸。
他醒得很不是時候:房間裡沒有人,徒有一張床,一張櫃,和他一個人。
他一點點吃力地坐起身,接着便咳嗽起來。心口痛的幾乎是在灼燒,燒得他幾乎要化為灰燼。
他口幹舌燥,于是四處開始找水,可惜的是附近沒有如何可以解渴的物件。
他覺得自己要幹死了。
求生欲驅使他爬下床,他踉踉跄跄向外走,最後摔在了門口。
咽喉被扼住,他喊不聲,隻覺得四周的一切都在被拉遠抽離。
好在這個時候他的運氣還算不錯,門外的人推門而來,門沿狠狠撞在了他的腦袋上。
“天啊!”
接不上氣的他被扶起來,那人為他取了水,給他灌了下去。
久旱逢甘露,這般滋味簡直清爽。他開始能呼吸,也有了說話的力氣。他靠在牆上慢慢擡了頭,終于看清了眼前救下自己的人是誰。
“是我……還認得我嗎?”
他有些詫異,但還算鎮定。他點點頭,又咳嗽起來。
“太好了……但……情況其實不樂觀。”
“這裡是天界,而我們已經在最高層停留了大概……五天。”
五天?他頭暈眼花,沒能明白其中深意。
“罷了……我送你回床上。”
他被重新架上床,門被帶上,一切又回歸原樣。這是這次,他的床頭有充足的水源。他心滿意足地喝了很多,灌得自己足夠清醒。
房間空蕩蕩,五天這個數字他的眼前萦繞,像是冤屈的鬼魂。
他慢慢想起來,自己發生了什麼。
五天……是多久?
他坐直身子,抱着胸,臉色晦暗不明。他突然就翻下身,開始向外走去。
他推開門,他發現自己和某人曾走馬觀花式來過這。他認得這裡,也愈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樣的壞事。
他開始移動,盡力向下走去。他并不能确定自己所思之人的位置,但他确定自己必須一直向下。
直至那黑暗無光的輪回之地。
他走得很急,也不得不走走停停。眼前的光景似乎總在移動,他甚至懷疑這裡的一切已經變作了一個迷宮。
他又開始渴,渴得厲害,他有點後悔沒有帶上水。
如同海市蜃樓般,那片池子在竹影間顯現。他迫不及待地走過去,饑渴而無力顧及地爬下身去就去喝。
池水擾動,他低着頭,看見了自己額前的一縷白發。
怪事。
搖曳之間,他拍去膝上的塵土直起身,看見那葉下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也是一頭白發。
日光緩照,影布石上,白衣悠悠,孤坐樹下。他看清了他,他卻仍戴着那丈白紗,瞧那錦鯉空遊。
風而微過,蕩起漣漪。他仰面迎風,确信那裡面是愛人的味道。
他有些難耐地尋着小路,走到了愛人的身後。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
他清清嗓子,盡力掩去沙啞。他以為愛人會驚喜地回頭,但事實未能如願。
那白衣仍是那樣坐着,孤寂而落寞。
“你在等人嗎?”他一點點小心地靠近,“還是在找人?”
他踏上那青泥,沒有一絲聲響。他就這樣輕易地來到了那人的身後,沒有任何阻礙地站在了一尺之外。
“在看什麼?”
他低着頭,察覺自己問錯了。他看見了那目上的白紗,那是最後一道未解開的封印。
“需要我……幫你什麼嗎?”他在他身側緩緩蹲下,炸過一次的骨頭痛得要命。
“你……還好嗎?”
那張臉終于轉過來了一點,他也看清了,那先前并不存在的一縷黑發。
“你……”他伸手,撩起那縷黑發,“都發生了什麼?”
所愛屈膝坐着,仍是沒有話語。
“我能幫你……些什麼?”
他捧起愛人的臉,雙手滑向那環繞的白紗。
“我能解開嗎?”
他看不見清白紗下的眼,他卻覺得,那人乖順地閉上了眼睛。
他的十指滑入他的長發,摸上了那腦後的節。他細心地挑開擾事的發絲,解開那個節。
紗綢落進了他的雙手,那雙眼顫抖着,逐步重見天日。他看見那深邃如淵的黑目暗淡着擡起,裡面寫着的,是他無法想象地歲月蹉跎。
五年。
他讓他等了五年。
他怎麼不知等待的苦痛,但那一次,他隻等不到一年。
他又一次失陪了,又一次獨留北冥一人承受着沒有盡頭的時光。
所愛之人的目光幽然地望着他,那裡面,他沒看到他想得到的一切。
“你還記得我嗎?”
那雙眼睛隻是呆望着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其他什麼。
“你……我……”
他低下頭,将手搭在愛人肩上,悲憤一般地笑起來。
“我的錯……對不起……”
他有些狼狽地起身,他想要逃走。
但一股力道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攔住。
“哲辰,是你。”
北冥的目光轉向過來,那些濃墨重彩地情緒正在從五年的封印裡緩步激活。那股霧霾散去了,他正在重新審視他所看見的一切。
“你總告訴我,愛是偏頗和例外。”
他從大喜過望裡回過神來,聽着北冥的話屈膝坐在了岸邊。
“于是我在想,我該用什麼例外來歡迎你的歸來。”
那隻手抓起他,與他十指相扣。
“大哭一場未免太過,擁抱和親吻又太過普通平淡。我的思維尚不清楚,我需要你同我一起思考這個問題。”
北冥歪頭,自然地靠上蔣哲辰的肩。
“所以你還記得我,對嗎?”哲辰低聲細語地向他發問。
“是啊,一直記得。”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但無論天地,有些東西永恒不變。
“我隻是忘了何以為愛,但并沒有忘了愛你啊。”
……
你問我,長眠的靈魂可以醒來嗎?
你問我,逝去的故人可以複蘇嗎?
你問我,苦難的衆人可以救贖嗎?
你問我,我還記得你多少?
你問我,我還愛你嗎?
當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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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聖節特别小劇場:動物塑。
北冥:白毛緬因貓
哲辰:藍灣牧羊犬(黑毛超大狼狗,忠心而能幹的牧羊類犬)
玄台:北長尾山雀(江山圖特别皮膚版,翅尖和尾巴都帶有江山的青綠色)
燭淵:其實是渡鴉的烏鴉(聲音和體型上類似渡鴉一般低成而大隻,也和烏鴉一樣更加容易被稱為不詳)
溯冥:白邊滑鼠蛇(銀灰色的鱗片,并非完全純白,兇巴巴的,但其實掌握住習性就好容易拿捏)
所以,“它們”的交流方式便是:
北冥:喵(蹭蹭,用肢體表達思念順便把自己的味道重新蹭到哲辰身上)
哲辰:汪,汪!(開心極了的叫聲,趕快聞聞嗅嗅)
玄台:(歪頭)(觀察哲辰)
燭淵:(超乖地和玄台依偎)(張開翅膀将小團子罩在身下)
溯冥:……
隻有溯冥受傷的世界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