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斟酌着開了口,從他和蘇長卿第一次在朝堂上會面開始說起,說到他們的針鋒相對,說到他與蘇長卿如何在官場和戰場的鬥争中逐步走向一起。他不由自主地掏出那把長刀,讓它又些勉強地橫在了這間過小的忏悔室裡。他摸索着那刀身,那遲來的心痛便絞殺着他的心髒。
他不敢去看北冥,他共情着過去的自己,他沒法逃過那被蘇長卿困住的一生。
“你為什麼要還給我。”他将刀推回到北冥膝上,“我說了我要你回來,我說了我不要這個……”
他聽見北冥無奈地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又激動了。他隻能默默地收回那把刀,低着頭不再說話。
“我很抱歉聽到這些。”北冥的雙手輕輕牽起他的手,“但蘇長卿回不來了,你所能見到的隻是蘇北冥。”
“是啊……他為了讓我擺脫那該死的世家之仇自己死去了……而你,蘇北冥,我讓你白白等了我千百年。如果讓我這樣毫無終日的等一個已經記不住的人,我……”他無力垂下頭,“無論是誰,我都負了他。”
“不必這樣想,因為從一開始蘇北冥就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他隻是被天帝選為備選人,被推上了二殿下這樣的風口浪尖去遏止地府的專制,又被一位暴君父親企望着陷入無盡内鬥。他在那樣的泥塘裡掙紮着沒有消失隻是因為他習慣這麼做。他習慣了追求自利,正如他習慣了等待而已。”北冥捧着他的臉拭着他的眼角,“至于‘若我是你’這樣無意義的設想,其答案本就不重要。神看中的永遠不是過去的黑暗,而是未來的光明。”
“被天帝選為的備選人”“被推上風口浪尖、遏止專制的二殿下”“被暴君企望陷入無止内鬥”……他怔愣了片刻,終于理解了蘇北冥如今的處境。
一位聽命于天卻從不見天日的令使如今已然推翻了專政擁有了獨霸一方的實力,為了防止重蹈覆轍的天庭自然不會願意他再坐上這個神的位子。
他隻能是一枚制衡天地的棋子。
“是的,就像千年前一樣,如今的蘇北冥也需要蔣哲辰你的幫助。”北冥目光炯炯,“你、兄長和我,皆是地府與天庭互相制衡的基石。”
“哲辰,莫要沉迷過往必然的悲劇了。”
是的,蔣哲辰愛上的是蘇北冥,那是如今的故事。他看着北冥這個東方的神仙饒有介事地學着基督教牧師的樣子在胸前畫十字,終于也是被逗笑了。
“你很适合做這個。”“真的嗎?可以拓展下業務。”
……
……又是這裡。他又夢見了……
月色朦胧與燈影飄渺化為一片,那閣樓之中,他和北冥對坐無言。
那壺酒是上好的,藥劑的量也是剛好的,而負責檢修假身的他笃定被禁锢在身體裡的北冥嘗不出察覺不出那醇香酒水中的問題。
他看着毫無防備的北冥将它飲下,不多時便搖晃起來。
“兄長……這酒好像……”
他低着眉,眼底的笑意暴露了他的意圖。
“溯冥兄……給吾喝了什麼……”北冥的眼裡閃過一瞬不可置信,他踉跄着起身想要離開,身子一歪卻直接癱倒在地。
“不必緊張,北冥。”他慢條斯理地走過去,在掙紮的北冥身邊蹲下,“小憩一會便是。”
北冥眼裡的光芒逐漸潰散,他不甘地撐起上半身質問般看向他,接着便徹底脫力跌進他的懷中。
“為……何?”
“不為何,”他伸出手,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撫上那張絕美的臉,“僅為汝。”
真實可笑!是他為了北冥着想,還是他想要北冥?
北冥睡着了,他的睡顔沉靜若淵中的水。他讓不知情的黑鴉支開門外的白鸢,抱着北冥癱軟的身體快步趕向早已備好的房間。他本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卻被打破,北冥事先留下的後手讓久等無果的白鸢直接沖了進來。
“殿下這是要做什麼!”
榻上的北冥外衣才剛剛被褪去,被攪了好事的他憤怒地将白鸢趕了出去。等他鎖上房門想要繼續之時,才發覺剛剛的争吵讓北冥恢複了一點神志。
“溯……冥……”他失焦的眼睛望着身上的兄長,有氣無力地呼喊着,“為什麼……”
“北冥,沒事的。”“為什麼……要這樣……”
他隻想繼續,他騎在北冥腰上,有些粗魯地扒開北冥的衣物。北冥沉重喘息着努力用手去阻攔,但在藥效作用下隻是徒勞。
他無力阻止,隻能眼看着平日對自己百般照顧的兄長用觀察獵物的目光審視着自己,接着一件件褪去自己的衣物。
“陳溯冥……!”他拼盡全力揮出一擊,擦過兄長的發絲飛了過去。
“兄長這是為汝好!”他也怒了,他可是兄長!他扼住北冥的咽喉,看着他的臉因為窒息漲紅起來。
“若不是北冥不聽兄長的話不願接姻緣偏要執意等一個虛無缥缈的人回來,兄長也不願這樣!!”他壓低聲音逼近北冥,恨不得咬下他的耳朵,“長兄如父,汝隻能聽吾的命令!等這次結束,兄長便會讓北冥愛上吾的!”
他松開手将北冥的臉撇開到一邊,冷漠地看着北冥咳嗽着,虛弱地發抖。
“冷靜點北冥,很快就好。”
他抓住北冥的手臂反擰過來,他将翻過身的北冥徹底壓在身下,若野獸般迫不及待地咬住了他的後頸。
他看見北冥呻吟着轉過臉,那隻墨黑的眼睛望着了他。他沒有看見服軟或求和,那裡面隻是複雜地混雜着很多情緒,但最終隻剩一場大火燃盡一切。
那一刻,他好像看見了另一個遊蕩的幽靈。那個一直萦繞着自己的噩夢重現于世,那是來自他至情之人刻骨銘心地恨意。
而那樣的恨意,便是他拔劍自刎的原因。
如今,他重蹈覆轍。
“陳溯冥……吾恨汝……”
……
他什麼都沒做,他恐懼地出了一身冷汗在沒了繼續地打算。他留下沉眠的北冥退出房間想要亡羊補牢,但為時已晚。
情愛乃重欲,北冥又被下了藥,那些夾雜的恨啊愛啊足以擊潰那脆弱的心脈。第二日的北冥就這樣昏死在了拜見父親的廳堂裡,在他的面前生生倒了下去。
他求天求地,但孟婆告訴他,北冥大抵是醒不過來了。
他又害死了他的手足至親
……他永遠不是個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