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崔璐瑤懷孕了。她被父母接走那天,李靜在班裡給她整理了書桌,一直送到學校門前。孔雯錦沒有出現,隻在崔璐瑤離開學校之後聯合幾個男生,其中有崔男友的室友,監視崔男友。終于兩星期内,錄音到足以給他警告處分的證據。
級主任的辦公桌上,摞了數十封匿名舉報崔男朋友的信件。
崔男友在大會上被點名批評趕回家反省。
中午,孔雯錦正和同班同學一起吃飯,李靜端了盤子坐她對面,看周圍人沒打算離開,不好直接表示自己有悄悄話要說,口型無聲地問:“你幹的?”
孔雯錦看懂了,繼續吃飯,半天回了句:“不可以嗎?”
“幹得好。”李靜欲言又止。
“我怕事情做不好連累你,所以沒告訴你。”孔雯錦絲毫不避人。
李靜低沉:“沒想到你明明比我們小,卻總護着我們。我在你這個年紀時什麼都不如你。别人我不清楚,但我何德何能,讓你輔導我功課,讓你替我受傷。你好像,真的跟我們不一樣。不止智商。”
“我不想讓自己後悔。”
“他們為什麼願意聽你的?”
孔雯錦看了周圍,燦爛一笑,在餐桌上用手寫下兩個字:考題。
邊境駐防區。白雪皚皚。山坡上,一個人正笨重地撿槍。另一個人踩着雪吱吱呀呀走來:“你說你,神經病,幹嘛跟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冷的要死。”
撿起槍的魏乙甯:“誰讓你不理我呢。”
張毅恒被那雙丹鳳眼瞧了一遍,抱怨:“受不了,你有受虐傾向。”然後踢雪,“但真的,老魏,我當你是兄弟才向着你。我都不知道你以後該怎麼辦。”
魏乙甯哈氣:“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都是幸運的人,一切都會好,一切都會順。”說完,想起張毅恒得知魏爺爺去世後,恨鐵不成鋼怼自己的模樣:“靠,老魏你腦子有坑?你缺根筋不會哭?總聽你們女兵哭,芝麻綠豆大的算了,這麼大的事兒你沒反應?老魏我早想說你了,每次手機你為什麼不看?你想與世隔絕?又不是不能請假,這麼大的事你媽不讓你回去你還真不回去?你不回去你後悔一輩子!”
“反正,後悔來不及了,做的後悔事,也不止這一件。”魏乙甯心裡想着,扯出一絲笑。
兩年義務兵生活,以彼此敬禮告終。因為沒追上黃軍醫,張毅恒決定打道回府。家裡那邊開了兩輛車來接。
見魏乙甯歡歡喜喜,張毅恒愁眉苦臉:“你真狠啊,真不準備回去?”
“晚些而已。”
張毅恒看自己的車裡塞了一堆她的東西,咬牙:“行!那我就送佛送到西!”
高鐵到成都。酒館外,活躍熱鬧,有幾個人在跳街舞。酒館内,冷清安靜,魏甲甯淚流滿面,哽咽:“我,分手了。”
與此同時,在新房剛洗過澡的孔雯錦坐到書桌前,鈴聲響起。
電話那頭嘿嘿兩聲,故意捏着嗓子:“猜猜我是誰。”
孔雯錦驚喜:“毅恒哥哥?”
“好家夥!這都能聽出來!”
“……毅恒哥哥怎麼知道我的号碼?”
“出來,我在你小區門口。可以告訴你爸媽。”
酒館裡,吉他前奏起,逐漸加人聲。場子邊緣,魏甲甯苦笑:“他瞞着我,答應家裡30歲結婚生子。所以,所以我們才有幾年安穩日子。他,一直在騙我。爺爺去世時我叫他一起回去,他不回,說工作忙。我沒有懷疑,回來後,我心情不好,他還說工作忙,回家次數越來越少。當他領着大了肚子的那女人到我面前,說我們可以繼續現在的關系,但他,要和那女人結婚,他給了那女人十八萬彩禮。
他要我當他的契弟,我,我真的想吐。那個女人,真的愛他嗎?她可以忍受自己的丈夫跟别的男人有一腿啊,她,真的愛他嗎?我愛他。我做不到和别人共享愛人。我爸那麼粗的擀面杖打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沒有後悔,發燒兩天不能看病的時候,我沒有後悔,别人罵我‘死同性戀’的時候,我沒有後悔。我可以什麼都沒有,但不能沒有他,即使失去工作,被人唾棄,即使以後沒有孩子養老,隻要我們相愛,都不足為懼。可現實,狠狠給我一巴掌。我提了分手。”說到這裡,淚如泉湧,“小乙,我們走吧。回去。再不來了。”
坐在這輛有生以來坐過的最貴的奧迪車裡原本特别開心,然而并沒有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孔雯錦隻能靜靜等待車主把手裡這盤遊戲打完。
車主張毅恒一邊罵遊戲,一邊安慰:“别急啊,等哥這局赢了。”
又十分鐘過去,孔雯錦打開手機攝像頭,對着張毅恒咔嚓一拍,推了車門:“好了,你的任務完成了,我走了。”
張毅恒茫然又焦急,趕緊拉了她:“别走啊!什麼任務?”
“難道你不是來拖着我的嗎?她是不是已經回家了?”
“乖乖!電視劇看多了。你哥沒回去,我找你說别的呢,坐回來坐回來。”
孔雯錦看他不像騙人的樣子,坐回車裡,發現他又拿起手機,不卑不亢:“毅恒哥哥有什麼事卻拖着不說隻讓人在這裡等,這是哥哥的待客之道嗎?”
張毅恒被噎住,不得已放了手機:“你這丫頭,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怎麼長大越來越厲害。”
“您有什麼事可以快點說嗎?我還有很多作業。為什麼要讓人等這麼久。”
“不是故意要你等。我這一回來就趕緊來找你。你來之前我以為要等半天呢所以開了局遊戲,這中途下線怕人家舉報我。想着咱們不是熟嘛你先等一會兒,我打完就跟你說了。這下好了,肯定被舉報了。”張毅恒撇撇嘴,下車到後備箱,“你哥去找你們魏家大哥了。我本來想讓你把她行李拿走,她說你搬不動,讓我先把背包給你,再給你買點吃的。”
“她什麼時候回來?”
“過兩天。”
“哪有這樣的,為什麼不見見我們之後再出去?”孔雯錦沒有拖沓,直接撥通魏乙甯的電話号碼。
張毅恒聞出來這語氣中的火藥味,她姣好的面容如今十分猙獰,那個咬牙切齒的模樣更令人膽戰心驚。坐立難安,明明自己的車自己的地盤,怎麼自己倒跟個犯錯的小孩子一樣,大氣也不敢出。
大街上,魏乙甯扶着魏甲甯,三步作兩步帶着堂兄坐上路邊長椅,剛拿出手機,堂兄的頭就劃到自己肩上。
屏幕上“雯錦”的名字還在跳着。沒有再遲疑,接下電話。
久違的聲音:“哥。”
輕輕回應:“嗯。”
彼此沉默。等了半天,魏乙甯準備告訴她明天就回去。誰知那頭突然爆發。
“你知道我們多擔心你、媽媽多想你嗎?你怎麼可以招呼都不打自顧自先跑别的地方去?爸爸糖尿病高血壓,媽媽神經衰弱經常胃痛,你一點不關心嗎?魯柯姐姐結婚,爺爺去世,你什麼都不管,隻知道當那個什麼破兵!哦,對,還有當兵。你當兵真的是你當初說的那些原因嗎?你這麼喜歡騙人裝糊塗嗎?魏乙甯,你好自私。我現在才明白你當年為什麼要帶我回家。15歲的你和25歲的你有區别嗎?我的到來真的讓你開心讓你緩解壓力了嗎?跑出去兩年躲着我,躲着家,躲着該你承擔的一切。頂着成年人的年齡做着小學生做的事,找一些聽上去就很可笑的借口,難道你這樣就是成熟嗎?您好了不起啊!”
車裡的張毅恒眼皮一跳,幾次想插話,暗暗祈禱。終于電話挂了,弱弱地說:“你要不先看後備箱的東西?”
後備箱打開,一包給孔雯錦的,大多營養品,有兩個小禮物:一個小雕塑,雕着孔雯錦在魯柯婚禮上合照的樣子;一個小手鍊,編織的黑繩上串了顆紅色的小圓珠。另一包是給魏遠和孔靈靈的,打開一股草藥味,果然,一袋包裝過的中藥,一袋沒有處理的不知名的草藥。
“那雕像你哥自己做的。手環上的紅珠子是菩提子,我們在雪山那兒求的。這兩袋藥一袋治你爸血壓血糖的,一袋治你媽吃不好睡不好的。”
在孔雯錦幾乎落荒而逃後,張毅恒的電話撥出去:“忒吓人了吧?這怨氣邪劍仙都得喊祖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是,你跟她有什麼吵的讓她叨叨?”
“張毅恒。”電話裡的魏乙甯開口,“剛才的通話除了‘嗯’,我一句都沒說。”
“憑空開機關槍?牛B。憋兩年了吧這丫頭。要不是讓她看後備箱指不定又沖我開炮了。越長大越難哄。”
大街熱熱鬧鬧,行人來來往往。
面前的小酒館,隔着玻璃看到裡面的長發男孩一邊彈吉他,一邊用幹淨的嗓音給人們唱着他的故事。
外頭,一個女孩滑着滑闆路過。一聲巨響,夜空中禮花燦爛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