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後退了幾步,仰頭看,徐嘉與卧室的燈還亮着。
叫他出來開門,我:“門怎麼反鎖了?”
徐嘉與:“不知道,可能是爸鎖的。”
我:“他是不是又喝多了。”
徐嘉與:“嗯,今天晚飯我們在外面吃的,剛回來沒一會兒。”
我關上門,徐嘉與對我說,“哥,冰箱裡有打包回來的烤串。”
我轉達給徐子林,“你想吃,自己放微波爐叮兩分鐘。”
雖然一個屋檐下住着,但徐嘉與和徐子林兩個還是秉持着能不對話就不對話的态度。
徐子林:“你們不吃嗎?”
我問徐嘉與,“你還吃點嗎?”
徐嘉與:“我不吃,我回去睡覺了。”
看徐子林一個人在客廳裡站着,我索性去廚房,幫他把烤串加熱了,放到桌子上。
他坐下來吃,我:“你吃完早點睡,我上樓了。”
到樓上沖了個熱水澡,換上睡衣,倒在床上,一夜無夢。
第二天起來,鬧鐘沒響,聽見樓下有吵架的聲音。
我洗漱完下樓,看見徐子林坐在餐桌旁邊哭。
我:“怎麼了?”
我媽坐在餐桌的另一側,臉色不怎麼好的說:“非得現在回你姥家。”
徐子林:“你答應我的。”
我媽:“我答應你,你爸不讓,剛才你看他那王八犢子樣了,要跟我拼命。”
徐子林:“我回我姥家關他什麼事!”
我媽:“誰知道了,王八犢子,我也不知道他發哪門子瘋,孩子回去看看姥姥他不讓。”
徐嘉與和徐皓文背着書包,擠在一旁,都沒出聲。
我問他倆,“爸走了?”
徐皓文:“嗯,剛才差點要揍二哥。”
我過去安慰徐子林,“先上學,等下午回來再好好跟爸商量。”
徐子林摸了把眼淚,書包背上,執拗的沖我媽說了一句,“反正我今天肯定要回去,你們說什麼都沒用。”
他先出了家門。
我媽手杵在桌子上扶着額頭,“我肯定是欠你們老徐家的,不然老天爺不可能這麼折磨我。”
我:“媽别生氣,等下午放假回來,我勸勸我爸。”
我媽驚懼,“你可别提,他現在什麼話都聽不進去,瘋子似的,你去說他又得以為我在背後跟你們說什麼了。”
我:“幹什麼像瘋子似的?沒有多嚴重的事。”
徐嘉與,“哥!你别多管閑事。”
徐皓文:“二哥剛才罵爸c你媽。”
我媽帶着哭腔,“我造的什麼孽。”
怪不得徐備明發瘋,他這個人遺傳我奶的性格,一旦和誰結下梁子,就會陷入死循環,會沒完沒了的找茬,随時補充“證據”、“證詞”,直到徹底将對方駁倒,踩在腳下。
徐子林今天的做法完全是在為以後埋雷,徐備明在外面什麼樣我不知道,但在這個家他從來不是善罷甘休的主兒。
徐子林一次溝通行為不恰當,會成為日後徐備明無風起浪的有力據點。
我從家裡出來,看見沈席儒拉着徐子林。
我們三個一起到學校,路上勸了徐子林,我知道他聽不進去。
因為徐備明的做法按常理根本沒辦法理解。
徐子林隻不過是假期想回姥姥家,這種再平常不過的小事情,也隻有在我們家才會生出矛盾。
徐備明拿來上綱上線,能被唬住的隻有我媽。
其實很難想象,我媽,一個曾經從我奶手裡救出過徐備明的女俠;年輕的時候和他吵架,脾氣上來,菜刀砍地;外地做生意,别人雇兇,我媽不畏暴徒,擋在徐備明的前面,如今卻在他長年累月,窩裡橫的生活囚磨中,頻頻敗陣。
現在,我感覺我媽每次面對徐備明,心底裡都是畏懼的。
徐備明極擅打壓和控制,這是我媽總是處于下風的原因,她的付出成了她的顧慮,那些沒辦法被量化的消磨和消耗,在争吵中能否成為說辭,全憑受益者良心存在與否。
而徐備明向來吃幹抹淨,翻臉不認人。
吃飽了咬人一口,是常有的事,何況,任何事情,他都能找到刁鑽的角度予以攻擊。
在我們家,任何人做的任何事,不能令徐備明滿意,都可以被上升高度,定性成一個可以被反複抨擊的例子。
我媽思辨跟不上,頻頻被鑽空子,每次争吵都拼盡全力,身心俱疲。
經常在底氣不足,自我懷疑的狀态下,有理也變得像沒理一樣心虛。
僥幸赢過一次,也會在下一回,再次被徐備明鑽到空子。
我感覺徐備明這個人,好像把所有的心勁和智慧都用來對付那些于他不設防,并且手無寸鐵的人。
他總是樂于抓到别人的短處、痛處,予以重擊,好像那樣就能證明什麼似的。
為此他甚至不惜把事情鬧大,摻進許多誇張的表演,如還不能證明自己自己,就會發狂使用暴力。
很多時候,情緒洶湧而至,他像被沖擊的七零八碎的提線木偶,隻有不斷傷害别人,才能得到纾解似的。
狂暴狀态裡,哪怕隻是一件小事,也要将對方撕皮裂肉。
這樣一個人,你再多的痛苦、傷心和不甘,他都不會顧及。
這麼多年,我媽說徐備明的脾氣越來越大,她忍讓回避的次數也變得越來越多。
我媽深陷進自我懷疑的怪圈,不清楚,原則、底線的退避與抹殺,感化不了任何人。
現在家裡面變得不管犧牲誰的意志,都得事事順從徐備明,就是一切最好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