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雨一直在下,細細的,延綿不絕,像是朦胧雨霧裡連綿起伏的遠山,沒有盡頭。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他——我的哥哥,塞巴斯蒂安。這半個月以來,隻要我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那抹綠光——那不祥的魔咒,那掠奪生命的魔鬼之利爪,随即是屍體,許許多多的、無窮無盡的陰屍的軀殼,有一雙睜得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在那些冰冷的、永不會再溫熱起來的沉重屍體上看着我。
——所羅門叔叔的眼睛是一發勢不可擋的飛來咒和一個來自攝魂怪的吻,牢牢地攥着我的精神,攝食着我的理智。
我不知道我要怎麼辦,地穴裡發生的一切都像個我逃不開的噩夢,一個我醒不了的夢,沒有結束、永無止境,痛苦仍緊縛我身,和我的疾病一樣頑強的抓着我、纏着我,叫我不得脫身。
夢魇,和地穴裡無處不在的火舌一起、和殘酷的死神之鐮一起、和這絕不放棄戲弄我的女神克洛托一起,吊起我的脖子,一把達摩克裡斯之劍在我顱頂懸而未決,使我成了知曉神谕的拉伊俄斯、在君士坦丁堡裡惶惶不可終日的帕萊奧古斯、1720年聲稱自己懷孕的兩位女海盜——掙紮、掙紮、掙紮……我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我……我不想舉報塞巴斯蒂安。我不想他進阿茲卡班。我刻意避開他,我沒有回他的任何一封信。我還想着離開費德羅特,離開蘇格蘭高地,甚至是離開英國,遠走高飛,在和他沒有任何關聯的遠方待個一個月兩個月,或者一年兩年——待十年也好,待多久都行,隻要待到我閉上眼睛不會看見那幕令人窒息的慘狀,隻要待到我夜半熟睡時不會被夢魇驚擾,隻要待到這件事被時間淡化得足夠、傷疤結了痂再生了新肉——
待到我可以毫不介意的再次擁抱我的兄長,待到我可以真正的把這不幸的的厄難抛諸腦後,不會再感覺到所羅門叔叔的雙目在我的影子裡盯着我的後背——他不會再用他那死不瞑目的雙眼,那亡者特有的眼睛盯着我,躲在我的影子裡(正如他倒在地穴的陰影裡那般),在我試圖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的時候,盯着我的後背。
我負不起一條人命的重量。
星期四
這一切是不是我的錯?也許我是那注定招來災難的俄狄浦斯,也命中注定要背上愧疚之枷鎖。
如果我能早點修複他們的關系……如果我能阻止索命咒的念誦……如果我的身體康健無憂,沒有患病……如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