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諾普斯提着那個大皮箱在列車上穿梭,她一個個地拉開車廂,試圖找到一個沒人的座位。令人不快的是,前面車廂的位置基本都擠滿了人。
“打擾一下。”她又扣開了一扇車廂門,這間車廂裡隻坐了一個金頭發、看上去有些呆呆的男孩和一個擁有着蓬亂的棕色卷發的女孩——顯然這間車廂還有空位,“請問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當然!”那個棕發女孩說——卡諾普斯終于認出她來了,她是那個和她在對角巷有過一面之緣的霍格沃茨新生……她的名字叫什麼來着?赫摩·格萊特?哈瑪·格雷傑?
“你還記得我嗎?”棕發小女巫好像洞悉了她的疑問,小嘴叭叭着就把自己的名字抖出來,“我是赫敏·格蘭傑,我們暑假時在奧利凡德的魔杖店見過,那個時候我在試魔杖,我一直有些懊悔沒有給你我的地址,這樣我們暑假就可以通信了,我很好奇你的魔杖搭配——哦對了,這位是納威·隆巴頓,也是今年的新生。”
好極了,原來她叫赫敏·格蘭傑。卡諾普斯的想法裡不免帶了些劫後餘生,“入學第一天就因為忘記同學名字而出醜”這件事聽上去就不太妙。
她面向隆巴頓,向他作了自我介紹,隐約覺得這個男孩有點眼熟。他姓隆巴頓,她想,也許她在哪場純血宴會上見過他呢。
“我……我在沙菲克的宴會上見過你……”隆巴頓說話有些結結巴巴的。卡諾普斯帶着一個呆闆得像流水線上生産出來的标準微笑朝他随便點點腦袋,扭頭面向格蘭傑報出自己的魔杖搭配:“黑刺李木,火龍的心髒神經……我忘記長度了。”
格蘭傑立刻開始引用一本有關魔杖學的書裡的句子,給她講述她的魔杖搭配意味着什麼。格蘭傑的表達欲如同沖塌大壩的大洪水,永無止息,滔滔不絕。卡諾普斯發誓,如果她能提前知道報出魔杖搭配之後的事情,她一定會選擇閉上嘴巴不予回應。
強撐着笑臉勉強聽完格蘭傑的科普(她的語速太快了,卡諾普斯其實沒有聽清多少),嗯嗯啊啊把對方糊弄過去,搶在這位對表達充滿熱情的小女巫挑起新話題之前從皮箱裡随便摸出來一本書看,以示自己現在在忙,沒法聽她說話。
格蘭傑小姐果然沒有在追着她說話,而是将炮口轉向一邊的隆巴頓。
這個時候卡諾普斯才發現,自己胡亂抽出來的書是《千種神奇草藥及蕈類》。她不喜歡魔藥學——當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從來不會好好說話的老蝙蝠和他的古怪魔藥上——但事已至此,她也隻能硬着頭皮讀下去。
在讀到“弗洛伯毛蟲黏液是一種流行的魔藥增稠劑……”的時候,格蘭傑和隆巴頓不知道因為什麼離開車廂,不過這是值得慶賀的,因為她終于可以放下這本該死的書了。
必須要說,隻有一個人的車廂實在無聊。在她數了三遍塞冷斯給她的金加隆(第一遍數的時候是148枚加隆,第二遍是143枚,第三遍是152枚)、自己和自己下了兩局巫師棋(其中大部分時間是在和棋子吵架)、用魔法解剖了三隻巧克力蛙(卡諾普斯不清楚為什麼蜂蜜公爵要連同它們内部的構造一起制作出來;巧克力蛙的碎片被她吃掉了,另外,她抽中了三張阿不思·鄧布利多)以後,格蘭傑終于帶着哭哭啼啼的隆巴頓回來了。
“納威的蟾蜍不見了,”格蘭傑說,“我們本來是想叫上你一起找的,但你在看書,我叫了幾遍你都沒聽見。”
卡諾普斯笑了笑以作回應。她不想再讀《千種神奇草藥及蕈類》,也不想讀别的書。格蘭傑正在安慰可憐的隆巴頓。她把臉扭向車窗外,日落時分,外面的一切事物都被罩上了一層朦胧的橙色光暈,車窗外所有的景物都在倒退倒退倒退——不斷的倒退——唯一不變的是天空,天空像是一灘加了橙子汽水的冰沙。
她開始幻想自己是一隻鳥,在加了橙子汽水的冰沙下面飛,升空,旋轉,俯沖……下方紅色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車是裹着巧克力外皮的蛋糕,氤氲升騰的蒸汽其實是糖霜……
“卡諾普斯?卡諾普斯?”小女巫的呼喊聲是一把巨大的鋸齒刀,将加了橙子汽水的冰沙、巧克力蛋糕和蛋糕上的糖霜一刀兩斷。
“怎麼了?”卡諾普斯眨眨眼睛看過去,意識到她過于親密的稱呼,“請叫我默克林斯。”
“噢,好吧,默克林斯。我們剛剛在讨論分院的事情,我想聽聽你的看法。我覺得拉文克勞和格蘭芬多都很不錯。《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裡說拉文克勞崇尚智慧,而且它還擁有自己的圖書館;而格蘭芬多追求勇氣,并且鄧布利多——本世紀最偉大的巫師就是格蘭芬多出身的……我希望自己被分到那裡,不過拉文克勞也不錯。”
“我們……我們全家都在格蘭芬多……我必須去格蘭芬多……”隆巴頓打了個寒戰,他想起了頗負盛名的隆巴頓老夫人在送他上車前的警告。
“我不知道。”卡諾普斯回答,“說不定我們會通不過霍格沃茨的分院測試,然後被開除呢。”她随口吓唬了面前的兩個小巫師,滿意的看見格蘭傑臉色煞白,而隆巴頓的眼淚又快要湧出來了。
真好騙。
“安啦,”她出言寬慰,“霍格沃茨不會随随便便開除學生的。”
“可是如果我們連入學的測試都通不過,那就不能說是霍格沃茨的學生。”格蘭傑的聰明才智在這一刻又被發揮了出來。卡諾普斯甯願她蠢一點——幹嘛抓她話裡的漏洞呢?
隆巴頓開始啜泣。
“梅林的亮片胸罩啊!也許才智過人的格蘭傑小姐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剛剛隻是吓唬你們的,懂嗎?”
格蘭傑因為她的形容詞紅了紅臉,但依然沒有放棄和卡諾普斯的意志做抗争。“但你的吓唬确實點出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哦,開除,多麼糟糕的詞彙……”
卡諾普斯不想再理會這兩個唉聲歎氣的家夥了。
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列車緩緩停在霍格莫德的車站,學生們把行李留在車上,然後蜂擁着擠向出口。
“一年級新生!一年級新生到這來!”一個大高個在不遠處喊,他的手裡有一盞提燈。
卡諾普斯被人群裹挾着向前湧去。
他們在那個大高個的帶領下走過了一條狹窄的小路,然後抵達一座湖邊。
“《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裡有介紹說,這是為了讓剛入學的小巫師體驗當年四大創始人來到霍格沃茨的路線。”棕發小女巫又一次展現出她的拉文克勞潛質。
賭這個小女巫去拉文克勞可比賭她去的勝算大多了。卡諾普斯想起塞冷斯和門德羅薩的賭局,塞冷斯認為她會去斯萊特林,而門德羅薩則堅持拉文克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有智慧的小天才。
“當年的神秘人也是天才,但你猜猜他去了哪裡?”塞冷斯舉例辯駁。
“那隻能說明他天生壞種!”門德羅薩搶過身體的控制權嗆聲,“卡諾普斯小乖乖可不是那種人。況且,我不知道一個會被嬰兒殺死的成年男性算什麼天才,說他蠢貨都是恭維他了!”
卡諾普斯想起兩人的争論,心情頗好。她有點想看看,如果自己被分到格蘭芬多,她們臉上的表情了。
船隻一點一點劃近遠處的城堡。這座城堡似乎是古老、瑰麗、神奇的代名詞,在那裡充滿着無限可能,讓人覺得在那個地方,終有一天,天空也能變成一灘加了橙子汽水的冰沙。
它是兒童美夢中的童話,觸手可及又遙不可及。
一艘艘的船隻靠岸,下船的時候隆巴頓發現了他的蟾蜍。
那個大高個把他們交給一名鬓角被一絲不苟的梳上去、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光看上去就非常認真嚴格的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