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艦解體發生的時候,小型救援艦通常隻能隔着安全距離,注視着一切的發生。
他們不能立即靠近,隻能眼睜睜等待解體結束,一切塵埃落定,再去帶回同伴的屍//體。
然而今天的1号星艦是個奇迹,它被硬生生縫補起來,終止了解體的命運。
1号星艦大緻穩定了下來,但是上面的各項設施已經損毀大半。
附近的小型救援艦們開始動作,救援人員陸陸續續降落或者登錄1号星艦,搜尋出大量的傷員,一批一批送他們上了救援艦,再轉運到附近的其他星艦上。
......
幾乎無人生還的原定結局,被成功改寫了。
江存的意識開始模糊。
即使在‘縫補’完成之後,他已經斷開精神力鍊接,放任那些靈魂自由離去。但大量的精神力快速地湧入和快速地抽離,對于人類的意志本身就是極為嚴重的摧殘。
眼前的整個世界似乎都在運動旋轉,尖利的聲音在耳朵裡嗡嗡作響。
他想要再兌換一瓶恢複藥劑灌下,卻發現自己的視野一片漆黑,軀體不聽意志使喚,脖子以下的部分全然失去知覺。
就在此時。
江存的面前,僅剩下的幾條白色絲線凝聚出了一個頗為潦草的人形,人形影影綽綽,極為虛弱,成形的那一刻就從腿部開始向上快速消散。
“舷窗外的銀河很美。”勉強彙聚出一個人形的陸時說,“我想給你再畫一幅畫。”
可是我連你的第一幅畫都還沒看到,江存想。
而且,你當時看到的那個銀河是假的。
陸時張開似乎是手臂的部位,向前,做了一個擁抱的動作。
他或許是想要擁抱江存,又或許是想要擁抱自由,隻是都敵不過自己消散的速度。
絲線怦然消散在空氣中,就像水滴入大海,了無聲息。
江存喘了一口氣。
熟悉的疼痛回來了,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在遭受如同針紮的折磨,卻讓他倍感安心------這意味着他還能動。
他的意志堅定異常,強迫自己的雙腿站起,往陸懷遠的方向走去。
陸懷遠一直默然不語,關注着事态的發展。
從發覺陸時甯願死,也要違背他的指令時,他就明白已經大勢已去無力回天。陸時是他計劃的核心,核心不配合,他的計劃不可能成功,更遑論核心還反水了。
他靠坐在冷硬的牆壁和地面上,凝視着陸時的消散,歎息一聲:“陸時是28歲的我。”
28歲的陸懷遠意氣風發向往自由,離開帝國。正如現在的陸時解脫束縛,離開陸懷遠。
陸懷遠恍然發覺,自己最開始想要的,也隻是自由,自由地、無拘無束地做自己感興趣的事。
但他和陸時,總歸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
28歲的陸懷遠對畫畫不感興趣,28歲的陸懷遠也沒能真正地自由,現在的陸懷遠更是已經偏離這個初衷太久。
陸時喜歡畫畫,陸時走向了真正的自由。
陸懷遠仰起頭。
看着江存一步一步,艱難地向自己走來。
他看着江存從戰術綁腿中抽出了一把匕首,對準了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弱點。
那把匕首......
“你......”陸懷遠望着那把匕首,認出了什麼,“以後不要去帝國。”
他的尾音已經輕得幾不可聞,無法辨認是否說出了口,因為江存的匕首已經捅穿了他的眼睛。
他頃刻間化成了一灘血水。
陸懷遠好像說了什麼,不過江存沒聽清,大概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況且,現在擺在眼前更為急迫的是------暗處的威脅。
江存站在原地,嘴唇壓成一條直線,神色晦暗不明,他說:“解指揮,可以出來了吧?”
江存曾在踏入實驗室廢墟後,使用機甲自帶的生命探測功能搜尋過生命迹象,探測顯示實驗室下面的房間有生命反應,于是他在下方的房間找到了還活着的左飛。
實驗室上方的房間,則是顯示無生命迹象。
陸時不是人類,陸懷遠也不是人類,他們兩個沒有人類的生命體征反應也算正常。
然而,在他接受那些磅礴浩瀚的精神力時,他卻在這個地方感受到了解延青的存在。
這種精神力層面的感覺非常奇妙,它不像是機甲上的探測功能一樣可以具象化人類生命體征。
但江存不會把這種感覺忽視掉。
這位解指揮官,現在他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