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鼓起勇氣牽了牽她的手。一雙柔弱無骨的手，骨節分明，江潮感到心虛，“我還來不及通知他們。”

顧傾城仿佛沒聽見，她說，“我們應該買點什麼，怎可以空着手去呢。”

江潮引她到了一處熟識的水果店，“張叔，給我來點蘋果，一個西瓜，再拿幾個火龍果。”

“小江，好久不見了。這回終于帶了女朋友回來了？”

江潮沒敢應承，倒是顧傾城先彎着眼睛，沖張叔笑了笑。

“這姑娘隔着口罩也看得出是個美女，江潮好福氣呀。”他說着話，手卻麻利地将水果裝袋稱好。

兩人并排在巷子裡行進。

“你沒忘記明天我們要去拍雜志照吧？”

江潮試圖勸退她，“萬一被人認出來，那可不得了。”

“今天你的分手公告一發布，據說服務器都癱瘓了。”

……

“你怎麼啰哩巴嗦老婆子似的，”傾城打斷他，“我坐一會就走。”

江潮低頭不再說話。

江母在門口端走食客吃剩下的面碗，猛一擡頭，看到江潮，先是愣了幾秒鐘，還有點不很相信，試探着喊了聲“兒子？”聽到對面那一句“媽”，她終于笑起來，“你怎麼這時候回來？”

看到旁邊一起來的姑娘，她馬上噤了聲，招手喚他們，“來裡面坐。”江父從廚房出來，拿手在圍裙上擦拭着，見了這場面，一時也愣愣的。

江潮喊了聲“爸”，把水果袋子放到他手裡。

“你回來了”，他一面說着，又轉過身去，仿佛是為了不叫人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江母很快拉上店外的卷簾門，江潮還問，“怎麼了？”她并不答話，卻沖顧傾城笑笑，“是顧小姐吧？江潮的高中同學？”

她請她坐下來。

“我一見你的眼睛，就認出你來了。”

江父切了西瓜，趁機也放到她面前，正遇着顧傾城把口罩摘下來，她覺得那一刻明黃的燈光照射下，一切似曾相識，“伯父伯母好。”

他夫婦二人相視一笑。顧傾城在這目光的注視下，隻是拿起西瓜放到嘴裡吃，她吃了一口，終于說了句，“這西瓜真甜。”

他們自然曉得她如今的身份，也對那似真似假的流言缺乏分辨的能力。隻是，江美去世前仍對她念念不忘，傾城送她的洋娃娃，想必仍然陪伴着她在另一個世界。

傾城知道因為江美的事情，江潮同父母間似乎有了很深的隔閡。她問他多久沒回家了，他說，“原本一年不過回去一兩趟。如今更沒有時間了。”

她今夜是鬼使神差，那輿論甚嚣塵上，真假難辨。

顧傾城想要要确認年少時候來過的那地方是不是都還在，她想要抓住一點真實的東西。

她慢慢吃完三塊西瓜，從容地抽了紙巾擦手紙，感到三人的視線隻是望向她，并沒有一個人開口。

于是自顧自說道，“嗨，說來真是難為情，這麼多年，沒能再來見見你們。”

她感覺兩行熱淚，從眼眶裡很快地落下來，快得根本來不及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