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會。
步睢心中頓感五味雜陳。
該死!
從沒感到如此無能為力過的步睢忍不住猛得攥緊拳頭,重重砸向了樹幹。
拳頭上暴起的青筋是他難以平息的怒火,随着他的喘息而鼓動。
可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的,諸侯割據、禮崩樂壞,所有人已身處戰争的漩渦了。為了自身權益,他人的利益是完全可以掠奪的,乃至他人的性命也卑賤如草。
被申籍扳倒的那些卿族,征戰的平民、士人,以及所有在這場鬥争中死去的人們,都是被裹挾的。
他們無法阻擋,他步睢亦無法阻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做一名謀士,扶持明君,加快統一步伐。
想透了的步睢重新打起精神來。
他要繞開宛城,離開虞國!
他重振旗鼓地邁開步子,一手扶着樹幹,一腳往下踩在嵌入壤壁間的石頭上。可下一秒,在他放手的瞬間,腳下的石頭兀的松動,他着力不穩,還未反應過來便遽然沿着斜坡摔了下去。
林間霎時響起一道驚呼,将栖息在林中的鳥也驚得四散而飛。而後傳來好一陣翻滾聲,其間還時不時夾雜些悶哼聲,須臾過後,才又恢複甯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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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先喝些水吧。”
一朝不慎失足的步睢一覺醒來,便見離自己身側不遠處有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正好心端着水向他走來,當即心下一詫。
不是?什麼情況!
這情節也太戲劇性了吧!
失足,摔下山,被神秘人物救……好家夥。這接下來是不是該拿到武功秘籍了???
身體不行,但腦袋瓜子依舊轉飛快的步睢腦洞大開地這樣想着。
小姑娘端着水走近,見他躺在草席上的那堆枯草中,整個人傻愣愣地話也不說,眼神還飄忽不定,當即将碗放在地上,轉身便風風火火地跑出房門,邊高聲喊道:“先生!病人醒了!病人摔傻了!”
不是???小妹妹!哥哥我沒傻!你這是污蔑啊,污蔑!
原本還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步睢一聽這話,頓時瞪大了眼睛,慌慌張張地側頭看向門那邊,他想開口解釋,可一宿都在逃命,還連着兩天都沒吃飯的他根本沒力氣張開嘴辯解。
于是,他隻能滿臉苦笑地看着小姑娘領了個拄着拐杖的老朽進門來。
小姑娘攙着那老朽進來,又見步睢眼神炙熱地看着他們,便轉頭驚呼一句:“先生!他又好了!”
“水……水……”步睢這才艱難地動了動嘴,嗓音嘶啞道。
“去吧,孩子,去幫幫他。”那老朽聽到一陣虛弱的聲音,便和善地說了句。
“啊?哦——好!”小姑娘聽話地松開了老朽的手臂,繼而便立馬快步向前走了幾步,重新端起了水,朝他走來。
步睢也動了動,他勉力直起半截身子,兩條原本打直的腿也忍着酸痛交替蹬了幾下,而後才往後移了些,靠在泥巴做的牆上。
“……多謝。”他接過水,有氣無力地道了句謝,而後便端着缺了好幾個口子的碗,咕咚咕咚地喝起了水。
待喝完水,他才勉勉強強有了絲力氣。
他放下碗,剛想開口言謝,可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叫喚了起來。
小姑娘:“……”
老朽:“……”
步睢:“……啊,嘿嘿。”
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而後極為羞赧道:“小子失禮了,望見諒、見諒!”
那老朽本還神色淡然地站在那兒,可待到聽見他原本的聲音,卻霎時變了臉色。
可他還是安排道:“……鵲兒,給客人準備些吃食。”
待吩咐完事宜,老朽便又拄着拐杖走了。
步睢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視線,随即叫住了将要離開的鵲兒,若有所思地問:“鵲兒,冒昧問一句,你家先生這眼疾是何時所患?”
鵲兒歎了口氣,搖搖頭,回了句:“我也不知,我是先生撿的孩子。”之後便離開了土房。
隻留下步睢一人陷入久久沉思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