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南宮絕塵推門進來，少年正在書案前看着什麼
于是好奇的湊過去
卻是一愣
還以為他是在替潇潇山莊畫陣圖
不想，竟是在看畫本子
這小子何時又添了這種愛好
這些年世間百态他看得還少嗎
“前段時間我在路上看到老嶽，他與我推薦了一個書生，說是很有文采，我便安排他去寫畫本子，這不送過來了”
其實已經送來了很久
之前在雲閣山他一直睡着，醒來後又有很多事情在忙
便擱在了一旁，這會方才有時間看
南宮絕塵随手拿起一本
“文采不錯，辭藻華麗生動”
“季嶽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他推薦的人應不會差，你就讓人家寫這種閨閣畫本子，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你再看看這本”
少年随手又扔過去一個
“呦，這個就更有意思了，指意深刻，不過言詞卻有幾分危險，暗諷朝政，隐隐有推崇淩霄閣之意”
男子笑道
“這怕不是給那些閨閣女兒看的，應是給你看的”
“這家夥還真是有點意思”
“這個叫楊郎的，一次送來三個畫本，除了你剛看的這兩個，還有一份文筆平實，通俗易懂的”
阿玉揚了揚唇
“他應是在試探我的喜好，與能力”
三個畫本，三種風格
“若本少爺華而不實，或許會喜歡詞澡華麗的，若我不通文墨，想來會更能看得懂那個平鋪直叙的”
南宮絕塵笑了
“試探主君的喜好，投其所好，這家夥道是有幾分做官的潛質”
“然後呢”
“你更喜哪一本”
“都不是我想要的”
少年懶懶道
“讓他寫畫本子的目的，是想要警醒世間女子，莫要被一時溫情所騙，失了判斷，做下後悔莫及的事情”
“編織美夢容易，夢碎的殘酷或将是一生的痛苦”
“這三個畫本子，唯平鋪直叙的那一本與我的想法頗為貼近，不過，内容卻是太過枯燥，完全是教書先生訓導弟子的口吻
試問哪個懷夢少女會耐着性子将其看完”
他又拿起桌上的一個冊子，扔了過去
“看看我這本，如何”
這是他閑來無事，随手寫的一個本子
希望那小子看了，可以明白自己的用心，莫要再多加揣測
那個叫楊郎的，文筆才學都不錯，隻是，或許是因為出身沒落士族，家道中落，出仕無門
被壓抑久了，太過渴望得遇明主
一舒才華
他隻是，急了些
應是個可用之才
不過
尚需磋磨
……
北辰瑤呆在女子的房中，逗弄孩子
已經按連好幾日了，直到夜深還不願離開
完全是一幅有子萬事足的滿足模樣
孟非進來，湊近他耳邊道
“陶勳來了”
男子一愣
“他如何來了”
陶勳是自己的人，安插在父王身邊已經很久了
那一年離家赴京為質，路上與他偶遇
他一身落魄與流民走在一起，卻仍一眼可見與衆不同
當時的自己也是窮途末路
突然很想找個人說說話，便邀了他上車
陶勳出身士族庶子，因不容于長房，被迫離家，與他的境遇雖有不同，卻多少有些同病相連
一路上，他們說了很多的話
他說，命運其實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離家
不是懼怕，不是退縮
而是
不想将自己的一生都埋葬在于内宅的爾虞我詐之中
男兒當有大志，立不世之功
他想要去京都，因為，那裡是天子腳下
是非多
同樣，機遇也多
他的話對他觸動很大
自己已是山窮水盡，何懼四面楚歌
于是
他出言，希望對方可以放棄京都之行
改去河西郡
他給了他關于河西王府自己所能給的全部情報
以及
他在那邊僅存的暗中勢力
陶勳用了一年的時間，在河西郡打響名号
引得父王注意
接着又自薦入王府，用了不足兩年的時間，便由三等幕僚青雲直上
地位僅遜于府中第一謀士方淮
這兩年更是深得父王信任
時常相伴書房議事
他二人
一個在京都，一個在王府
互通消息
暗中培養勢力
如無必要，絕不會輕易見面
今晚如何突然過來了
“将他帶來這邊吧，剛好可以看看我兒子”
孟非一愣
“這邊”
這裡是袁姑娘的閨房
如何見客
“無妨，将人引過來吧”
女子靜靜道
她本就不是閨閣女兒，沒有那麼多的避忌
北辰瑤這麼做，也是想告訴她
他對她的信任
在他心中，自己雖生了孩子卻終不是她的女人，他隻願以謀士待之
女子起身，微微整理了下儀容
“你身體還沒恢複，躺着便是”
年輕公子扶着她，靠坐在床上
來人一襲黑袍，連帽披風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直到入了室内，方才将外袍除去，露出了他那張不算英俊卻也不難看的臉
“袁姑娘”
他先向袁秋水執禮，足見其與北辰瑤私交甚笃
“陶先生”
女子欠了欠身，回禮
“久聞陶先生大名，今日得見，實乃小女子之榮幸”
“袁姑娘說笑了，這兩年勳蒙姑娘手下留情，不勝感激”
之前他還一直納悶，秋水一閣明明是站在二公子一邊的，為何卻從不與自己為難
甚至有些時候，還會有意無意的傳遞一些消息給他
那邊做事十分嚴密，故而兩年來他都不知其背後主事之人究竟是誰，更無從聯想她與七公子之間的淵源
不過，對方卻像是早已知曉自己與北辰瑤之間的關系
這會沒有外人，于是他便也直接問了出來
莫不是哪裡出了纰漏
女子笑了
“陶先生做事一向嚴謹，滴水不露，秋水一閣根本無法查出先生與公子的關系，這隻是我早年在京都時，偶然間發現的”
一次雲雨之後，北辰瑤急着離開，身上掉落東西卻不自知
恰巧被她拾到
正是他二人的傳信
故而
那時候她便知曉他們之間的關系
“原來如此”
纰漏果真不是出自于自己這邊，這讓陶勳心下舒服了許多
他笑了
“七公子可得姑娘為知己，實乃幸事”
袁秋水不是尋常女子，有她在旁襄助，可謂是如虎天翼
比如說
北辰瓊的藏私别院
裡面可是尋到不少的好東西
他與屬臣的往來，利益分割，軟脅把柄
還有私募兵甲
證據，賬目皆被他們一網打盡
還有這孩子，來得還真是時候
否則
七公子好男風的謠言必會搞得滿城風雨
雖說生孩子是水道渠成的事情
但是
這時機，卻是極好
足已打消王爺那邊的顧慮
他猜想，應是袁秋水有意放出去的
否則
之前清霜山莊的存在本是瞞得密不透風，消息如何突然不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