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淏點一點頭:“這也罷了,隻一項,先生要就此報效太子,或是有兩頭觀望之意?當今正在盛年,賈妃未必不得皇子之望。”
賈化略不思索:“太子乃國之正嫡,忠心報效,義所難辭。”
洪淏含笑說道:“既如此,我便等先生消息,端看先生行事如何。”
賈化愣一愣,頓時醒悟三分,就與洪淏作辭,回家綢缪去了。
到次日,賈化奏本,彈劾一等将軍石光珠自焚家宅、隐匿财物、欺瞞聖聰、抗拒還銀等諸般大不敬罪名。
當今當朝垂問:“賈卿這樣說,可有憑證沒有?”
賈化奏對:“陛下明鑒,石府之事,臣疑有三,其一,現今雖為太平盛世,窮山僻壤,少不得仍有盜匪做耗,嘉興是何所在?幾時竟有強梁出來?又敢洗劫公府舊宅,豈非滑天下之大稽?其二,盜匪劫财,又不損傷人命,縱火焚宅,偏要繞過祖祠,微臣不知,這竟是哪般道理?再其三,石府早不遇難,晚不遇難,陛下追繳欠銀時有了事故,恐是料準陛下聖主仁心,必要因此有所寬貸的計較。”
這篇話出來,未免滿朝嘩然,賈化字字有理,等閑卻是反駁不得,再有一樁,凡能在浙江任職,京城之中,必定要有根基支撐,石府遭劫,旨意限期破案,少不得便有許多屬官承擔罪責,這些人,或是王公親眷、或是部院門生,哪裡有不受維護的道理?是以賈化奏出,倒有許多同僚因此生了疑惑之心。
當今遂降旨意,命石光珠奏疏自辯。
石光珠但有“冤枉”二字,哪裡能說出道理來,又向當今啟奏:他原是錦衣出身,為着勤勞王事,少不得結下許多仇敵,此番遭劫,未必不是仇家蓄意報複。
賈化并不罷休:“果然是仇家行事,更該恨徹骨髓,殺人放火,全無遺漏,怎竟劫财而去,家口祠堂,并無一處損傷?”
石光珠隻得回奏:“恐是小人奸詐,行以栽陷伎倆也未可知。”
當今遂道:“賈化風聞奏事,雖是砌詞有理,并無實證舉出,不可因此問罪大臣,仍責地方限期斷案為是。”
太子奏道:“事涉公府,地方恐有約束,兒臣之見,就請父皇遣派大員,限期破案,以還石府公道可也!”
當今欣然吩咐:“太子做主辦吧!”
這件事,說大則大,說小猶小,拿到朝堂議論,總歸有些小題大做的意思。
及至朝散,太子與洪淏提及此事,洪淏不免搖頭:“這樁案子,好歹是非,都讨不得便宜,石家是勳臣,果然欺君,陛下未必就能重加責罰。”
太子說道:“還有一樣,石光珠原是錦衣指揮,當初裁撤内衛,皇祖允諾,要保錦衣舊人周全,父皇自然有所顧慮。”
“既如此,我想了一個人,你可參酌行事。”洪淏緩緩說道,“王子騰做過賈化薦主,又是勳貴出身,想來沒有哪個疑他處事不公。”
太子欣然答應:“也好。”
王子騰與義忠親王關系暧昧,雖未附逆,當今仍有防備之心,将他從京營節度使遷做九省統制,顯見有明升暗調的用意,早前雖已還朝,迄今未授新職,當今既是舉棋不定,教他出京巡閱,也算替父分憂的美事。
洪淏先與賈化通報消息,隻道太子圈定王子騰監管案情,賈化不免忐忑:“太子既為公心,自是疑我交際王家、未能全忠的道理。”
洪淏說道:“先生既有主張,我這裡自然為你盡早引見。”
過不數日,太子啟奏,保舉九省統制王子騰升任九省都檢點,督管繕國公府祖宅被劫案,賈化又上保本,薦工部員外郎賈政為瓊州學差,一時朝野清靜,再無議論之聲。
賈府聽說消息,自是喜憂參半,賈母更加不滿:王子騰升遷倒也罷了,賈政外派,那是天涯海角的差使,與流放發配也相差無幾了。
賈琏忍不住說道:“這賈化,虧得老爺栽培他,竟是這般忘恩負義。”
上房衆人觑看賈母臉色,都不敢多加言語,賈政心中不豫,嘴上猶道:“這是聖人恩差,學政一職,非翰林不能勝任,雨村知我,所以保本舉薦,你不要錯會了他的美意。”
“可惜林姑爺不在京師,咱們家,竟連個幫扶的親戚都沒有。”賈母看向王夫人,“舅爺升遷,要備一份厚禮送去王家才是。”
王夫人十分不安:“我替哥哥謝過老太太。”
賈政正要說話,琥珀入内回道:“老太太,小洪大人請安來了。”
賈母臉色稍霁:“快教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