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提歐下意識擋在了早幸身前,臉上笑容不變:“主教大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無需如此警惕,三殿下。”主教緩緩擡手,做安撫狀,“翠尼爾神官也是。”
克爾澤松開捏緊的袖管,慢慢走到了主教的面前:“您……什麼時候知道的?”
是我洩露出去的嗎?克爾澤在心裡不斷回想着他與大主教之間的對話,他曾問起過關于異鄉的事情,加之神殿與人王之間聯系緊密,應該也收到了他們同行人中有異鄉人的情報……
但主教大人一直對異鄉表現得一無所知。
他又是怎麼一眼就認出早幸身份的?
主教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剛剛知道的,老年人的一點小把戲。這裡不适合聊天,請先随我去會客室吧。”
老人率先邁步走出祈禱室,路過梅提歐和早幸時微笑着向躲在後面的女孩投來視線:“小姐倒是很鎮定。”
早幸聞此收回了向門外張望的目光,那裡還是一片甯靜祥和,對此處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她小聲回答:“您沒有惡意,不然您應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然後暗中派人将我拿下了。”
“這就是關心則亂吧。”主教笑着搖搖頭走在了前面。
後面三人相互看了看,趕緊快步跟上。
在進入那間僅由白麻布裝飾的樸素會客室前,梅提歐低聲對早幸耳語:“抱歉……小姐,我不該讓你跟着我來這裡的,待會兒有什麼你直接往外跑。”
“但你一個人來的話不會中途逃跑嗎?”早幸微微仰首看他,那是一張微怔的臉,“還會向克爾澤坦白嗎?”
“這可……不好說。”
她就知道。因為換做是她的話也很難一個人面對。
“我幫不上什麼忙,就隻能待在你身邊監督你了。”早幸扭回了頭,看着前方主教的背影,“如果該發生什麼……那也是無法避免的事。”
“不會的,”聽到她們的對話克爾澤插了進來,“不會的。”
竊竊私語間會客室的門合上,主教的手撫過門上夜之女神浮雕豎在唇邊的手指,與克爾澤的法術相似,室内陷入了落針可聞的安靜中。
老人先一步在沙發上坐下,茶幾上的托盤裡已擺着玻璃器皿盛放的清水和幾支倒扣的杯子,他攤開手掌,示意來客們自便。
等三人在他對面入座,主教才總算延續此前的話題:“請先讓我打消你們的顧慮,忌憚異鄉人的是王室,神殿并不總與人王站在同一邊。”
“至于我怎麼知道的,”老人摘下眼鏡,“三殿下和克爾澤的來信裡已經透露了你們曾與一位異鄉的少女同行,雖然随後三殿下彙報了那位少女的死亡,但未見屍首,知情者們都是将信将疑吧。”
聽到主教對他的稱呼改變,克爾澤微微放松,這将是一個更親密的談話,主教大人此刻僅是作為他的老師和長輩在對他們說明。
梅提歐卻将手按向了劍柄,并非對大主教生出了殺意,他更多的是對自己的懊悔,他應該猜到上位者沒那麼容易被糊弄的。
老人用胸前的絲質手帕擦了擦鏡片,再次戴上:“但我看到這位小姐時就确信殿下撒謊了,我看不到您的靈魂,您不屬于這個世界。”
“我……”早幸不知如何反應,“是說我沒有靈魂嗎?”
梅提歐皺眉,問道:“我來信裡提到過小姐的能力,您應該也知道了,她可以讓所有法術都失效,這并不能說明她的靈魂不存在吧?”
“當然不是,”主教溫和如舊,“我身上有一個光明神授予年老神官的祝福,‘當我失去光明,所有真實卻會透過水晶浮現’,主神級别的祝福也會被抵消的話,隻能是小姐身上有與光明神同等力量的神明賜福,或者您的靈魂不會混入這個世界的洪流之中。而光明神已是最後的大神,我們從未找到有與祂同等尊貴的神明依然在世的證據。”
克爾澤回味了一下那句祝福,加之主教話語裡透露的信息量,一時感到混亂:“您的眼睛看不到了嗎?還有,異鄉人的靈魂無法被觀測……您是怎麼知道的?”
“三年前了。克爾澤,你送來的信件都是由别人為我朗讀的,關于異鄉人,神殿是知道得最多的,但我無法用文字告訴你,那會留下證據,”主教湛藍的眼底有不滅的光芒,完全不像是一個失明的老人,“不久後我就收到了異鄉人死亡的消息。那時我就決定,如果異鄉人來到我的面前,我就把一切傳達給她。但如果她真的死了,或者在何處隐姓埋名地生活,那我就不會過早向你揭露這一切,讓所有事仍舊順其自然地發展。”
克爾澤抿緊了唇,給主教倒了一杯清水,送到了他的手裡。
他知道大主教已不怎麼走出神殿,生活上也常依賴人照顧,但他一直以為那隻是因為老人上了年紀,身體不好不便走動了。
但現在想來那更多是因為他看不見了,隻能在熟悉的區域活動。
“如果你接替了我的位置,克爾澤,你自然會知道這一切,”主教用水潤了潤喉嚨,“但現在看來得把謎底提前揭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