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幸有樣學樣地模仿着今日的演出,梅提歐笑得更厲害了:“這就是你帶我逃往的地方?舞台?”
“是逃離了您曾經的身份,親愛的公主。”早幸把作為道具的玫瑰遞了過去。
“你好歹裝個騎士吧?”梅提歐把假花插在了自己耳邊。
舞台昏暗,偷摸進來的兩人不敢點燈,早幸摸索着走過去馬上就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索性梅提歐接住了她,順勢牽起她邁開了舞步。
不過他是女步,她是男步。
“我一直想試試這個。”
黑暗中早幸也能想象出梅提歐臉上笑眯眯的神色,但她現在顧不上回答了,她不會男步,這支舞讓她又成了舞伴手中的提線木偶。
但她不想這樣。早幸使壞去給梅提歐下絆子,一次兩次梅提歐都避開了,但第三次不用她伸腳,梅提歐直接帶着她倒在了地上。
“如你所願。”
梅提歐笑意未消的聲音在她身下響起。
早幸愧疚地爬起來,倒下時梅提歐自願做了墊子,砸在木闆上的聲音可不小。
“公主殿下?您還想逃往什麼地方?可想和奴也把身份換一換?”
“宦官還是算了。”
梅提歐還賴在地上,但雙手慌忙地擺動,強烈拒絕。
宦官的衣服對早幸來說有些大,早幸卷起袍子盤腿坐在地上,梅提歐見狀也不好繼續躺着,把裙擺卷了卷,坐了起來。
幸好他裙子底下還是褲子。
“好些了嗎?”
早幸問他,也不知是問撞到地面的地方還是别的,但梅提歐心領神會。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鬧劇過後真心總算被提起,梅提歐歎口氣,大剌剌地又把裙擺提了提,“很多想法越來越藏不住了,明明以前能做到的事長大了反而做不好了。”
“我隻能把你帶到這裡來,但你自己能去到更遠的地方吧?”早幸看不過眼地把梅提歐的裙子拉了下來,這也太不公主了。
“我的歸處隻能是王的座下。”梅提歐笑着不依不饒地又把裙子卷了上去,“我異鄉的漂亮小姐,你覺不覺得我很厲害?又有魔神的祝福,會魔法,還會劍術,腦子又好又會逗人開心。”
“是啊,還會跳女步,做王子做公主做宦官都很合适。”
“最後一個真的别了,”被打岔了一下梅提歐也沒生氣,把話題不偏不倚地繼續了下去,“我這麼厲害,怎麼看都比虛無缥缈的異鄉人更危險吧。”
早幸靜了下來,松開了梅提歐身上的裙子。
“想來當初在船上我還信誓旦旦袒護你呢,但我自己才是這個國家頭号危險分子。”梅提歐臉上笑意不減,語氣也很輕松,“赫林戈的王隻能從沒有力量的人中選拔,但有力量的人并不會因此就真的放棄王座,至少一部分人這麼認為。”
“那你想要那個座位嗎?”
梅提歐沒有回答:“遵循古律者視我為詛咒,謀求革新者視我為黎明,但我什麼都不是。”
“你是梅提歐。”
“是啊,”梅提歐笑着将指尖在空中劃過,“‘高潔的流星’,‘衆神的寵兒’。”
“魔境征服者,異鄉人林早幸的救星。”
“及夥伴。”
梅提歐劃下的指尖點在了早幸的額頭上。
“若要讓下一任的王……我的兄長放心,我就該按母親說的那樣,守在王座下,但也不要離得太近,找一位身分不高也不低,沒有特殊能力的女孩為妻。”
早幸表情扭了一下:“但那不是克爾澤的……”
梅提歐歎氣:“幸好她長得更像她的母親……”
不然娶一個女版克爾澤也太怪了。
“然後生一個沒有特殊能力的孩子,或者最好沒有孩子,這就是梅提歐·馮·赫林戈的一生,全劇終,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這就是王庭最尊貴囚鳥的劇目。
“你曾說我們可以不帶牧師,你、我和霍茲三人去旅行的。”
“連霍茲都走了,現在隻有我們兩人啦。”
“也可以啊。”早幸看着他,“路上會有新的同伴,霍茲也還會回來。”
“你認真的嗎?”
“認真的。”
早幸一直在後悔舞會時沒早點把阿實拉出去。
就算最後他還是會被影子吞沒也好,但不該讓那個會使他痛苦的地方作為結束。
“唉,把你拐走的話現在希爾伯肯定會跟上來了……”
“那排擠克爾澤也不好吧?有你勸的話他肯定也會願意來。”
“那不又是五個人了嗎?”
或許會是六個人。早幸下意識覺得格魯克也會想擠進來。
“明明我和小姐的二人世界也不錯的。”梅提歐誇張地長歎。
“那走嗎?”
“現在?”
“現在。”
什麼也不想,抛下一切逃走算了。早幸在夜裡頭腦變得空空如也。
梅提歐也心馳神往地想象了一會兒,但最終,還是笑着搖頭:“看來今晚能做個好夢了。”
早幸失落地跟着笑笑。
夜色漸深,今夜風大又沒有月光,被裝點成舞台的宴會廳窗戶被拍打得哐哐作響。
“那最後和小姐說個秘密吧。”梅提歐起身,牽起裙子朝早幸行禮,“雖然現實裡我哪也去不了,但不知哪位神明給了我新的祝福,我的夢境不經意就會與他人相連。”
梅提歐把自己佩戴着的假花取下,戴在了早幸耳邊:“可惜小姐的夢鄉不會為我打開,不然在夢裡我就可以跟在您身邊了。”
梅提歐脫下了舞台公主的外皮,俯身在早幸臉頰上用嘴唇輕點,又很快離開:“‘再見了,我的月亮,明日會是晴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