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濃霧随着他的話音落下從地面升騰起來,涼意襲人,早幸看他轉身要走慌忙拽住了他的袍角:“我隻是……擔心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請不要丢下我。”
克爾澤僵直了一會兒,還是轉了回來:“……我也有錯,有些太情緒化了,沒事了。”
白霧又散開了,她們并肩坐到了那棵躺着的松樹上。
“你可以……講講我的事嗎?”
早幸掰着拇指,輕輕開口。
她隻能先收集更多信息了,關于身邊的這個人是誰,關于她的新身份“瑪麗”。
“你的事?”克爾澤有些摸不着頭腦。
“比如……在你眼中的我是什麼樣的人?”
克爾澤剛冷卻下來的臉又紅了起來:“很……很能幹,也很有自己的想法,雖然總做奇怪的事但出發點都是好的,隻是結果總被人誤會。”
他小聲地說:“是我的憧憬。”
聽起來這位瑪麗是個很奇怪的人。
“我有做什麼奇怪的事嗎?我不記得了呀。”
“你前天才把勞倫叔叔家的雞變成了會下金蛋的雞。”
“聽起來像是做好事啊……?”
“隻是金色的蛋,”克爾澤看着她,“還全都是壞掉的蛋。”
“……”
“我知道你是想讓雞下出真正的金子做的蛋,”克爾澤歎氣,“但你至少要和别人打個商量,得到同意後再進行實驗。”
為什麼這個“克爾澤”會憧憬瑪麗這樣的人呢。
“那你是什麼樣的人呢?”早幸又問道。
“我?”克爾澤踢了踢地上散落的松針,“這樣介紹自己好害羞啊……普通人嘛,沒什麼能力,也沒什麼自己的想法,每天被你耍的團團轉都還緊追着你不放,對你來說是不是挺煩人的。”
他耷拉着眉毛看向早幸:“你已經不希望我像這樣跟着你了今天才這麼戲弄我嗎?你又是怎麼看我的呢?”
這是個表情比克爾澤本人豐富得多也外露得多的人,早幸想,那位瑪麗的想法是什麼她哪能窺見,但她現在是“瑪麗”的代言,應該怎麼答複他呢?
“剛才我并不是在戲弄你,隻是出于一些暫時無法解釋的原因,你願意相信我和往常一樣,至少出發點是好的嗎?”
克爾澤乖巧地點點頭。
“至于怎麼看你……我沒法告訴你‘我’的想法,但今天我想和你一直呆在一起。”
克爾澤臉紅了,手足無措地說:“額,嗯,好的。你不用去複習了嗎?”
他怎麼這麼容易臉紅啊。早幸搖着頭道:“今天先不了。你不是找我有事嗎?”
克爾澤明顯高興了起來:“嗯,我發現了一個好地方,想帶你看看,順便也讓你轉化一下心情。”
早幸站了起來:“那我們走吧。”
兩人慢慢地走在松樹林中,太陽毫不吝啬祂的恩賜讓金色的光芒在整片樹林裡燃燒,松軟的紅棕色松針地毯讓早幸的每一步都仿若行走于雲端,在這輝煌溫暖的景緻中早幸覺得所有黑暗都已遠離,身體也變得懶懶散散的。
稍前于她半步帶路的克爾澤不時回過頭來确認她的狀态,努力調整着迫不及待的步伐來配合她的速度,早幸的腳被那根小刺紮透的地方實在不大舒服,她很抱歉地說道:“對不起,我好像沒法走快……”
“你不需要說對不起。”少年隻是擔心地看着她,“但果然這段時間你為了考試根本沒有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吧?”
早幸沉默,少年還在碎碎念:“幸運與祝福都隻會降臨于健康的□□……我知道你不信光明神,但有道理的話就是有道理,換一種教義也能解釋得通。你上次吃飯是什麼時候了?昨天睡了幾個小時?回去先去我家吃點東西吧……”
這是個有點聒噪的靈魂。
在他的念叨聲中沿途的景緻開始像海市蜃樓那樣飄搖,松樹林融化成了矮小的灌木,但其中又萌生出枝繁葉茂的新生樹種,蒼綠取代了棕紅,闊葉隐蔽了天空,經過過濾的陽光如音符般灑落在地上,早幸和少年一個個将它們踩過。樹林間響起了水流奔湧的聲音,漸漸地有更多生命暗躍漏出的響動在四下裡流竄。
這是夏季的景色。
早幸看着前面少年的背影,還是克爾澤柔順的金發和雪白的長袍,但他步履輕快,并不沉穩,身體的每一根線條都透露着他此刻充滿了愉快和期待的心情。
少年應該是感受到了她的視線,回過頭來安撫道:“就快到了,我保證你會對那個地方——”
滴答。
天突然黑了,有水滴掉落到他們身上。早幸抹了一把,發現不對勁,這水滴腥臭粘稠,這是——
口水。
她和少年擡起頭,一條粉色帶倒刺的舌頭正垂在她們頭頂,後面連着的那個黑窟窿裡面還能看到小舌晃動,更多的口水正從窟窿邊緣和舌頭尖上不斷流下。
窟窿後面有兩隻金色鼓出來的複眼,黑色的瞳孔正目不轉睛地指向她們。
察覺到獵物逃跑的意圖,這張三米寬的巨嘴,轟然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