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讀一邊笑了起來。
随即又覺得很寂寞,在習慣了熱鬧後安靜的地方居然這麼可怕。
很快她讀到了有自己名字出現的地方。
Sa Die。
早幸模拟着發音卷動唇舌,無聲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原來他們以為是這個讀音啊,難怪她總覺得聽起來怪怪的。
也到了該休息的時間了,她坐了下來,掏出自己的筆記對照着看,也順便确認自己的記憶是否還正确。
說來魔境可能會改變人的記憶,她想起了希爾伯的那個推測。
她翻閱日志的手停下了。萬一他們已經把她忘了呢?日志在她手中,沒有證據能告訴他們自己曾經存在過,她在外界也隻是個失蹤的黑戶。
沒有人在前方等她,這個世界沒有她的道路,她哪裡都不在。
我……
她收拾起東西,繼續往前走去。
走吧,走到死為止。
至少這裡不缺枯骨,死了她的屍體就不會寂寞。
——
痛。
早幸咬着牙蹲下身去,終于還是被東西給紮到了,她嘗試找出腳底的不善刺客。
是一根細小的木棍,她把這木棍拔出來在眼前瞧了瞧,旋即發現有什麼不對。
屁股下的土質變化了,不再是柔軟的褐色泥土,而是摻雜了些微砂石的幹燥土壤。
她猛地擡起頭,景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昏暗的地底樹迷宮此刻仿佛從未存在過,取而代之的是高大松木占領的樹林,熹微的晨光刺破了針葉缜密的排布打在她臉上,地上,和樹底苟延殘喘的蕨類植物上,随着熱度上升纏綿在林間的薄霧正被消彌,小鳥歡叫着拉開了森林樂章的序幕。有松鼠在枝頭間輾轉,踢落了已被它們啃食殆盡的松果,木質的精巧果實砸在地上,聲音卻悶沉細膩。
早幸發覺她手下的觸感也變了,不再是那幹燥的砂石地,取而代之的是鋪滿了一地的紅棕色松針,不時有甲蟲在下面爬過拱得表層的松枝微微發顫。
沒有被她的觸碰消除,這不是魔法捏造的假象。
早幸困惑地從地上爬起來。
她不顧不能回頭的規律四下張望了一圈,來路已然消失,她正身處這片突兀出現的松樹密林之中。
突然她發現斜前方的遠處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她頓了頓,還是朝那個方向走去。
等到走近了一些,她辨認出了一抹金色,于是她再也不管不顧,踉跄着跑了起來。
是克爾澤,他正撐着頭雙腿叉開坐在一棵橫倒的松樹樹幹上,另一隻手撚着一簇松針在眼前百無聊賴地轉着。
聽到早幸沙沙的腳步聲,他放下松枝轉過頭來。
早幸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她這時才想起來自己目前狼狽的裝束,偏偏還是被最注重整潔和禮儀的克爾澤看到了。
她窘迫地說:“我穿成這樣是有原因的……我馬上去整理一下。”
但克爾澤并沒有在意,他對早幸露出了一個溫柔而腼腆的笑容,那一刻早幸覺得森林裡所有的光亮都跑到了他的臉上。克爾澤瓷娃娃一般的容貌原本在平時嚴肅神情的掩蓋下拘謹得如木雕,但此時這份神刻的美麗完全綻放了,久未得見的天光也不如他動人心魄。
早幸下意識撇開了眼不敢去看,呆在了原地。
克爾澤從倒下的松木上跳了下來,腳步加快向她走來,在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那個笑容仍停駐在他的臉上,他就這樣說道:
“我等你好久了,瑪麗。”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