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伯有些不耐煩,商團主已經對點頭哈腰連連道謝快一刻鐘了。他是此時唯一能騰出手來做這種接待任務的人,克爾澤在給他們的殿下療傷,霍茲回去樹林裡找剛才扔下的行李。此前聽到呼救聲他們丢下負重就跑了過來,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東西能找回多少,裝有食物的那一袋不被野獸叼走就好了。
他還要唠叨多久啊……看着商團主一張一合的嘴,雖然霍茲臨行前還交待過他禮貌點,希爾伯還是不想忍了。
“你們先回海瓊鎮,水裡死了一個人,血腥味很快就會引來更多的恐魚。打撈貨物也暫時别想了,記得去聯系冒險公會讓他們派人過來把魚處理了,這條河最近一段時間多半得封鎖。”
商團主臉色一僵,他身後的婦人本來還隻是小聲啜泣,現在也崩潰地放聲大哭起來,另一個婦人走過去攬住了她,将她的頭懷抱于胸前輕輕撫慰,眼神複雜地看着面前年少的救命恩人。
商團主轉身與商隊的所有人對視了一圈,輕輕點點,轉回來抿着嘴往懷裡掏了掏,拿出一小袋錢币,雙手恭敬地遞給了希爾伯:
“不管怎樣,請您收下這些吧,雖然不多,也是我們目前僅剩的了。感謝各位大人救了我性命,日後若有機會,我們願随時為諸位效勞。”
希爾伯接過錢袋打開看了看,的确不多,他收下并擺手驅趕,不想再說話的态度溢于言表。商團主又撫胸鞠躬,一行人飛快收拾好剩餘得不多的行李,由商團主帶着紮入深林之中。他們會由此穿越森林返回主道,前往少年提及的海瓊鎮。
這群人就這樣離去了。過了一會兒,霍茲拎着大包小包從樹林裡鑽出來,看見一時冷清下來的河岸邊愣了愣:
“他們走了?”
希爾伯點點頭。
霍茲把包裹放下來,有點氣悶:“那你沒問問她怎麼辦?”
霍茲指向的,正是在樹下坐着懷抱雙膝失魂落魄的早幸。
克爾澤的治愈術剛結束,他轉過來對霍茲道:“我檢查過她了,沒有大礙,殿下把她保護得很好。”
少年神官停頓了一下,眉頭緊皺:“而且就算我對她用法術也沒有效果,這位小姐,請問你戴了附有強力詛咒的飾品嗎?”
“我說的不是這個,”霍茲歎氣,“如果她不跟着商隊回去,難道要跟着我們走嗎?”
“不該是從哪來回哪去嗎?這不得她自己打算。”希爾伯道。
這個落單的少女還是沉默着,對他們的聊天内容也充耳不聞。霍茲看了看暗下來的天色,還是決定先生火做飯,從長計議。
*
“啪嚓”
随着火焰術的釋放,無需借助他物引燃,搭好的木柴堆熊熊燃燒起來。
“倒也不用這麼大的火,不然我們撿的柴堅持不了一晚上吧?”
“先把衣服烤幹再說……”
早幸盯着火苗,直到眼睛有些幹澀才終于回過神來。當從這種恍惚的狀态脫離後,她的第一反應是冷,很冷,這不是夏季夜晚應有的溫度。
“小姐?”
銀發少年坐在她的不遠處,對她笑了笑。今日他失血過多作為傷員不用去撿柴,這點倒是很不錯。
早幸哽咽了一下,她的衣領上現在還沾着來自少年的大量血液,那股溫熱觸感比灑在她頭上的肉湯更令人反胃。
她的腿因為長時間不動已經充血至麻木,暫時沒法挪動,隻好膝行到少年身邊:
“你的傷……”
“治好了,不過我已經把衣服穿上了沒法給您看,小姐不會有脫掉救命恩人衣服也要看的想法吧?”
“王城的不少小姐們應該有。”
“希爾伯!”
金發的少年嚴厲地叱責了插嘴的黑袍少年一聲。
早幸揪着自己浸透了血液變成褐色的衣服領子,仔細觀察少年的神色。因失血失溫他本就白皙的臉龐現在更加蒼白,但蓬松銀發下那雙翠綠的眼睛被篝火映襯得熠熠生輝,看上去倒是很有精神。
早幸隻好小聲嗫嚅道:“對不起……”
“您有做錯什麼嗎?”
“如果我沒出現在水裡……”
“說起這個,”坐在早幸對面的褐發青年将目光從手中的烤野雞串移向早幸,“我們還沒問小姐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裡呢,而且也不知道該把你送到何處。不過不管這些,先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