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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天邊逐漸浮現出一抹紅色,黑暗的天空一點一點被陽光所照亮。
汽車的引擎聲,窗外的鳥叫聲,無疑都在宣布着新一天的開始。
沈玉堂掙紮着從睡夢中醒來,面對着安靜的房間呆滞了好一會兒,才擡手摁了摁酸澀的眼睛。
沈悻于淩晨三點四十六分去世了。
在繼外婆後,沈玉堂又失去了一個對自己來說極為重要的人。
其實内心深處早就隐隐有這種感覺,他知道母親不一定能挺的過來,但還是想去相信,覺得沈悻一定不會有事。
她能好起來的,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沈玉堂閉了閉眼,很輕地呼吸了幾下,感覺心裡像是被挖去了一塊兒似的,空蕩蕩的。
他看了眼信息,隻回了陳歲安昨晚很晚發過來的那一條。
然後翻身下床,光着腳踩在冰冷的地闆上,在家中的每個角落都走了一遍。
最後走進沈母的房間,呆坐在地闆上愣了一個鐘頭的神。
腦子裡浮現出以前的點點滴滴,沈悻抱着電腦工作的,站在廚房裡炒菜的,又或是跟他面對面坐在一起說笑的。
回憶着回憶着,沈玉堂又突然發覺自己擁有的和母親在一起的記憶并不多。
他很輕的牽了牽嘴角,感覺胃裡翻騰的厲害,像是有隻手在身體裡頭攪弄似的,難受的緊。
腦海中又響起陳歲安昨天跟他說要好好吃飯的話,過了好半天,他才起身去房間裡拿手機,準備下樓買點東西吃。
穿完鞋開門,門外站着一個中年婦女。
像是沒料到他會突然開門一般,女人在看見他時臉上的表情略帶驚訝。
沈玉堂愣了下,說話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但依舊禮貌:“您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陳母兩隻手緊張地握在一起,她看着面前這個面色蒼白的孩子,猶豫了兩秒,還是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我是歲安的媽媽,能和你談談嗎?”
熱水壺咕噜咕噜地冒着熱氣,沈玉堂勉強提起點精神,為陳母泡了杯茶。
“請喝茶,阿姨。”沈玉堂将杯子遞給陳母,自己也倒了杯水潤喉。
“謝謝。”陳母尴尬地接過了茶水,總感覺面前的人下一秒就會暈過去的樣子。
“我知道我這麼貿然找過來有點不太好,但是我實在是沒什麼辦法了。”
沈玉堂看着她,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握着杯子的手無意識地緊了緊。
“你們現在還小,什麼情啊愛啊的都還不太懂。不要因為這一時的沖動就說什麼一輩子,這樣是不行的。”
“阿姨,我們在一起真的不是因為一時沖動。”
“你聽我說完。”陳母打斷他,“歲安那孩子做什麼事情都是三分鐘熱度,跟你談戀愛可能也是因為一時好玩,然後被我們那麼一說脾氣一上來又跟我們對着幹不肯分手。這對你其實沒有好處,時間一長,到時候他再和你提分手你肯定也不舒服,倒不如你先跟他提分手,這樣對你也好。”
沈玉堂低着頭,感覺胃疼的更厲害了,就連頭都開始有些發暈。
為什麼什麼事情都要現在這個時候來,為什麼他一定要經曆這些?
沈玉堂想不明白,他咬着自己的腮邊肉,強迫自己把眼淚憋回去,然後擡起頭看向陳母,道:
“對不起阿姨,我真的做不到和他分手。我也說過了,以後到底怎麼樣,那是我們之間的事,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接受的。”
陳母見說不動他,腦子裡突然閃過昨天晚上的畫面,情緒難免有些失控。
還沒等沈玉堂反應過來,陳母就已經跪在了地上。
“阿姨你這是幹什麼?!趕緊起來!”沈玉堂被這一舉動吓得不輕,連忙拖着陳母的手臂想讓她起身。
誰知下一秒這個中年女人直接嚎啕大哭起來:“算阿姨求你了,你和我兒子分手吧好不好?就算我求你了……”
沈玉堂還沒從慌亂中回神,又聽陳母接着說:
“我也不和你說别的了,歲安他不肯跟你分手,昨天晚上被他爸知道後被打的全身都是傷,青一塊紫一塊的。他原本不喜歡男的啊,你不能因為喜歡就拖着他跟你在一起,你放過他吧好不好?我們家就這一個兒子,他奶奶還盼着他傳宗接代,你不能害他啊,就算阿姨求你了,和他分手吧……”
陳歲安被打了?昨天晚上?
沈玉堂大腦轟隆隆響成一片,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扶着她的手臂都微微顫栗起來。
“你不心疼他我這個當媽的心疼啊,那棍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他身上,打一頓都快去掉半條命了,算我求求你了,你和他分手吧……”
心髒像是被放進了絞肉機,陳母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機器啟動的開關。
眼眶裡掉落下一顆眼淚,砸在地上,像是破敗的花。
沈玉堂張了張嘴,腳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陳母面前。
怪不得陳歲安跟他說這兩天不一定有時間來看他,怪不得……
他不敢想陳歲安有多疼,隻覺得是自己把陳歲安給害了。
如果不是他,陳歲安就不會經曆這些。
如果不是他,陳母也不會這麼痛苦,更不會像現在這樣求着他跟陳歲安分手。
他張開手抱住陳母,在她背上拍了拍,嘟囔着說了好多句“對不起”。
“我會和他分手的。”
在對方松開手時,陳母聽到沈玉堂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