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号晚。
沈玉堂如約在家樓下等待着父親的到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上衣下擺。
他不時向着車會開往來的方向張望,又低頭查看手機是否有新進的信息,嘴角揚起的弧度從未落下。
一陣風過,吹亂了劉海。
他擡手整理好,終于看見那熟悉又陌生的車牌号碼。
黑色沉穩的小轎車緩緩在他面前停下,駕駛座上走下來一個約莫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子。
一身筆挺墨色西裝,搭配紅色領帶,高定的皮鞋微微反着光。
三年沒見,好像什麼都沒變,隻有那略微發白的頭發映照着歲月的痕迹。
沈玉堂微微張口,有點熟悉又有些陌生地叫了聲:“爸。”
沈父點點頭,上前擁抱他,又退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笑道:“長高了很多。先上車吧,我預定了你愛吃的那家餐廳。”
“好。”沈玉堂依言坐上副駕駛。
原本安靜的手機也在此時響起了急促的消息提醒音。
亮起的屏幕飛速跳出一條條祝福信息,而這些信息都來自現在的宿舍群。
也不知道他們從哪得知的情報,此刻群裡熱鬧得仿佛在過年。
找到最先發出的信息,是陳歲安艾特他,簡單的一句“生日快樂”。
緊接着就是大家緊跟其後的花式祝福,還有起哄鬧着讓他請吃蛋糕的。
“等下再接着發啊,先看看吃什麼。”陳歲安把菜單推到幾個正興緻勃勃挨個打字發信息的人面前,頗為無奈地提醒,“他說不定還沒下班呢,艾特一兩下可以了,别打擾到人家。”
“沒事。”蔡知遠邊點手機屏幕邊給自己倒水,“玉堂應該是已經下班了,回挺快的。本來想着要不要拉他出來一起吃頓飯,不過他說跟他爸爸約好了,那還是算了。”
“不過按我們宿舍的傳統,紅包肯定是少不了的。多少都行,總得意思意思。”李子皓肘了肘旁邊陳歲安的胳膊,“快點,宿舍長帶頭,我們跟你後邊。”
“行行行。”陳歲安拿起手機,慣例輸入三十元紅包發了過去。
群裡登時掀起一片紅包浪潮。
——
“朋友嗎?”車裡,沈父瞥見兒子一直盯着手機在和誰聊天的樣子,猶豫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
“嗯,宿友。雖然我沒說生日的事,但不知道他們從哪裡聽說的,還給我發了紅包。”沈玉堂挨個點擊了領取,答應大家放假回去後給他們帶蛋糕的請求,便收起手機,“爺爺奶奶最近身體還好嗎?”
“都挺好的。前些日子還在念叨着你生日,讓我帶了禮物過來。都放在後座,晚點要回家的時候再拿給你。”
莫名地,沈玉堂覺得父親在聽見自己的回答後貌似是松了一口氣。
車子随着車潮穿過大道,停在一家飯店的地下車庫。
在沈玉堂的印象裡,餐廳的牆壁上挂滿了來自各個國家的畫作,各式各樣的風格奇異絢麗,每次來都猶如在逛一場盛宴。
如今多年過去,整家店的裝潢已經翻新,原本的挂畫全部換了新的面孔,看上去雖然陌生,但不失欣賞的心情。
沈玉堂老樣子點了一份牛排,又點了一份在菜單上看起來品相不錯的意面。
小時候兩分餐可能會吃不完,但以他現在的胃口綽綽有餘。
“要不要再點份甜點之類?”沈父看着菜單上滿頁的點心名字,脫口道,“草莓聖代怎麼樣?之前明知總愛纏着我給他買……”
意識到說錯話的沈父翻頁的動作一頓,小心翼翼地看向坐在對面的大兒子。
沈玉堂沒有看他,将菜單合上後放到一邊,說話的語氣依舊溫和:“就這些吧,晚上吃太多冰也不好。”
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也沒有不高興的舉動,他像是沒聽到一般,跟一旁靜候着的服務員确認着訂單信息。
不過隻是一句話,沒必要沒事找事,他想。
“你們現在的學業繁重嗎?平時在學校會不會太累?”沈父急于給剛才自己說錯話找補,關心起沈玉堂的生活來。
“還好,文化課下學期才會增加。我們現在主要還是專業課比較多。”沈玉堂切着盤中的牛排,認真回應,“活動也挺多的,就是沒多少人參與,到最後基本都是被迫參加。”
“那你有沒有參加什麼活動之類?”
“有,前兩天剛參加了廚藝大賽。得了第三。”
“那很好啊,有能展示自己的機會就是要多參與,不過也要注意時間安排,如果和學習起沖突覺得沒辦法兩者兼顧,就得适當做出取舍。”
眼看着氣氛逐漸和緩,沈父放在桌上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閃了閃。
“怎麼了?”沈玉堂問。
“沒事,你接着說。”沈父看了眼信息,眉頭微微皺起又很快松開,“宿友跑回來之後怎麼樣了?”
“他就讓大家把該藏的都藏好,結果沒等把東西轉移陣地宿管就進來了。”
沈父笑出聲:“那肯定都被抓了吧?”
“是啊,每人都損失慘重,不過沒被勒令外宿已經算是萬幸了。”
雖然并不明顯,但沈玉堂感覺父親有點走神。
而走神的原因應該是剛才收到的信息。
工作上的事情嗎?畢竟不可能單單為了自己的生日就回國,肯定是還要回來辦什麼事情的吧。
還是……家庭的事?
沒等他細想,下一秒電話響起,印證了他的想法。
他看見了來電人顯示——老婆。
“我去接個電話,你先吃。”沈父眼底閃過一絲尴尬,站起身直往洗手間的方向走。
看着消失在拐角處的身影,沈玉堂停下手中刀叉,用餐巾擦過嘴後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