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到底還是太年輕了,空有一副成熟的身體,卻在刻意地引導下,心智依舊宛如幼童。更别提在她到達成年期後,在嚴格的“養護”下,連在功能艙内保持清醒的時間都很少了。
終于,等雲從靈第一次成功瞞天過海,偷偷逃出功能艙。
她第一次用雙腿走在那條長長的地下直廊中時,利用極佳的夜視能力,好奇地從鐵門上的小窗往裡望時,也是第一次窺視到許多身影——
躺在病床上斷胳膊斷腿,悄無聲息的都算好了,至少還算有個人型;偶有幾個意識清醒的,從那寬大病号服之下延伸出的四肢,竟有部分已完全不再像人類,而是一種毛骨悚然的畸形......
那是一個個利用她的某些基因片段來進行後天“改造”的,苟延殘喘的失敗品。
再後來......再後來。
雲從靈根本不懂自己為何會忽然陷入到回憶之中,這難道就是傳說中死亡前的走馬燈麼?
她恍惚間回過神,後背依舊不斷冒着冷汗。之前孤身一人在星途生物研究所時,都沒能讓她自覺陷入到如此被動的境地之中。
偏偏給到她十足壓力的劉夢也不急着說話,反而好整以暇地看過來,那帶着一點笑意的目光像是再說“我有的是時間聽你狡辯”。
雲從靈低下頭,緊緊閉上了眼睛。
“呵。”
一聲冷笑忽然從她嘴裡蹦出,仿佛一個訊号,預示着某種激烈而掙紮的情緒反撲。
果然,下一秒她重新昂起了頭,直射而來的目光鋒利而雪亮,竟真就幹脆利落地放棄了否認,挑釁般地反問道:
“怎麼,這個目的難道很奇怪麼?你别告訴我一直攆着你們跑的軍方航空,是為了上趕着給你們二位策劃婚禮的吧!?”
雲從靈一副“都是反派誰還比誰高貴了”的倔勁兒,未等劉夢回話,就先聲嗆了回去:
“你真以為我這個神使的地位有多高貴麼?不過也是神教的一條走狗,盡幫他們做些髒活累活罷了!”
不僅如此,她似乎完全破罐破摔了,動動嘴皮子就輕而易舉地把阿斯神教給賣了,臉上的神情中諷意與輕松交織,顯得頗為複雜:
“這樣,如果你們放我一命,我立刻就能為你們反水那該死的神教,把那群惡心的教徒全都一鍋端了——你們把這塊地兒吃下來,也有一定實力能與軍方航空抗衡,豈不是雙赢?”
這話乍一聽誘惑力十足,但也正因如此,簡直像是最最簡單的電話詐騙,是個有點兒常識的正常人都很難上當。
然而,劉夢此刻左手手肘抵着腰,手指松散抓拳,頗為懶散地用指節頂着一點兒下巴——這是一個十分常見的思考動作,就好像她真在認認真真地想着雲從靈話裡話外的可能性。
這倒也沒什麼不對勁的。
就像是接到顯而易見的詐騙電話的人,十有八九是一句話不說就挂斷拉黑,多餘有一兩個閑得沒事,也不過是和騙子唠唠嗑。
但真要說反将一軍,堅持要把騙子送進警局的,簡直少之又少——
除非騙子智商欠費,把詐騙電話直接打警局去了。
雲從靈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外置終端手環一亮,直接将自己腦内終端的交流頻道畫面投影在三人之間。
隻見那位劉夢昨天才見過的,阿斯神教的紅衣教主之一利亞·阿德萊德赫然在列,半個多小時之前還給雲從靈發過來數條加密信息。
“我現在就可以幫你們把擊斃海頓·揚的事情給圓過去。”
大概是豁出去了,雲從靈臉上又有幾分壓抑不住的“熊孩子要把家炸了”的興奮和跳脫,但在和劉夢若有所思的視線對上時,又像是見了孩子王一樣氣短三分,至于衛斯理那是看都不敢看:
“而且是你們想怎麼說,我就怎麼寫,絕對不多說一個字......實在不行,我還可以把頻道使用權分享給你們!”
按理說做到這一步,就算是戒心頗強的人,也要猶豫個兩三秒,或者至少也選擇将計就計,看看對方到底是什麼目的。
雲從靈很清楚,劉夢必然是後者。
果不其然,“那真是太好了。”
劉夢看起來格外滿意,然而緊接着,她就像景區裡獅子大開口的遊客一樣,極為自然地試圖讓“商家”買一送三:
“我看這位格溫,沃裡克......還有奧利維亞也都挺順眼的,他們的頻道使用權也給我吧?”
話音剛落,就見雲從靈臉色瞬間慘若白紙,身體顫抖着往後退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