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是,她剛才反複觀看那段電影時揚起的興奮,此刻像不甘被按滅的餘燼,一個不察就卷土重來,從尾椎骨處聲勢浩大地燒了起來,引起身體的陣陣戰栗。
簡單粗暴地來說,她此刻竟然真有那麼一點兒,被眼前的這具身體......嗯,澀到了。
意識到這一點,劉夢自己都不淡定了,腦子裡全是些有的沒的。
更何況,她很清楚她想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會被她正臆想的對象所察覺到。
果然,衛斯理冷不丁開口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根本沒像她之前想象之中的,問出那句:“這是什麼。”
而是提到了另一件事:“我看完了你正在看的電影。”
劉夢一愣。
“為了讓你更清楚地了解我的困惑,”衛斯理低沉的聲音緩慢而清晰,卻又隐隐帶着某種難言的壓抑,“我有必要向你解釋我的觀影方式。”
緊接着,他眼底閃過一絲幽暗而碎裂的碧藍。
來不及反應,劉夢跟着眼前一花。那一秒,她看見了他“看見”的場景。
——原來他想了解一個事物,确實隻用一秒。
這一秒内,所有與這件事物有關的信息,像一顆被揉捏成型後冷卻的糖果,根本不需要空間和時間上的延伸,當他“吃下”這顆糖,就相當于看到了全部。
也就是說,當他看到這部電影的一秒,不僅是這部電影,還有關于它的所有争論,各種相關的影評,隐晦或者清晰地暗示,都将被他所解讀。
然而,劉夢卻在這龐大的信息量中,抓到了一絲微妙的違和——
如果事實真的如此,那麼今天中午,衛斯理應該就已經知曉這部電影的一切了呀。
為什麼那個時候,他卻沒有絲毫的異常?
電光石火之間,劉夢腦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
可這點靈光非但沒讓她冷靜下來,反而如同滴在脊背上的蠟油,無聲落下,卻讓她本來就燥熱的身體倏地被整個點燃——
理智讓她腦中已經蹦出自己立刻打斷衛斯理的場景,轉移話題也好忽然裝病也好,甚至直接撲上去捂嘴都行,總之要打斷這一切。
現實卻是,她整個人因為高度混亂而渾身冒汗,四肢發軟,隻能僵持着陷入沙發之中,聽着衛斯理把剩下的話說完:
“我認為,我已經足夠充分地了解這部電影。但你好像,遇到了一點理解上的障礙。”
“我想我可以為你解答一切。”
果然,他确實知道她在反複地觀看那一小段片段,卻把這種行為理解成了“她在困惑”。
劉夢張了張嘴,試圖反駁什麼。
但一種更為酸澀而傷感的情緒臌脹了起來,像一團積久的雨雲,堵住了她的喉嚨鼻腔,卻唯獨從眼睛裡湧了出來。
她忽然為一分鐘前,自以為用幻影片就能解釋電影片段的敷衍想法,而感到慚愧和無措。
是的,她當然可以清晰明了地告訴他,她其實很清楚這個電影片段在表達什麼。
——她當然可以輕而易舉地解釋,什麼是“性”。
與此同時,衛斯理的聲音還在繼續:
“禮尚往來,你能否告訴我,”說着,他攤開手掌,掌心處是一個十分簡單,甚至是簡陋的雲朵發圈。
他困惑地看着她。但那困惑不再純粹,而是充斥着掙紮、矛盾,那是比任由饑餓驅使的撲咬進食,還要深沉複雜的欲望與渴求。
也是第一次被索吻,第一次被撲進懷抱,第一次被舔舐手指,而帶來的飄忽不定,捉摸不透的憐惜與......心動:
“為什麼,我會因為窺視你反複觀看這段片段,而産生和電影裡同樣的性沖動呢?”
——是呀,她又要怎麼解釋“愛”呢?
人不能想象自己從未經曆過的生活,從未見過的風景,從未愛過的人。
她不能,地外生物也不能。
所以,眼前的這一幕才顯得何其荒謬——
他是喜歡上她了嗎!?
可他憑什麼連“喜歡”和“性沖動”之間的聯系都還不懂,就已經喜歡上了她?
一個地外生物,也能擁有人類最複雜,最柔軟的感情麼?
......而她出身是那樣不堪,又一直提防他,欺騙他,利用他,剛才還試圖用一堆片子敷衍他。
這樣的她......也配得到他的喜歡嗎?
——
劉夢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衛斯理忽然收起了手裡的雲朵發圈,又用另一隻手輕輕擦着她的眼角,臉上第一次露出驚慌的表情,嘴裡更是不知所措地安慰道:
“回答不了也沒關系。據我了解,無知在人類當中是相當普遍的事情。”
他鄭重其事地捧着她的臉,“你不要哭。”
劉夢:“......”
她真服了呀。
這一幕,簡直讓劉夢哭笑不得。但她轉念一想,又感覺這不失為是一個好辦法。
于是她擡手攥住衛斯理的手指,把他拉得彎下腰,臉貼近臉。
接着,她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像是想要看出什麼,又或者是記住什麼一般,仔細而深刻地望着這張毫無瑕疵,簡直完美長在她喜好上的臉。
——嗯,絕對是思維拟态的原因,導緻她也越來越喜歡這張臉和身體了。
而且,尤為罕見的是,從不知躲閃為何物的地外生物,這一次卻忽然垂下了眼睫,避開了她的目光。
劉夢心中一樂,這是居然連害羞都學會了嗎?
但很快,她發現他把目光,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于是,“要接吻嗎?”
她聽見自己這樣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