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原本驚豔忘俗的五官,此刻竟全部内折、緊縮在了一起,簡直有種說不出的驚悚詭異。
劉夢被這一幕吓得直接吞了聲。
好在她的接受能力已經被什麼蘑菇人鍛煉得十分頑強了,竟然沒有後退一步,腦子也飛快地思考起來。
然後她忽然意識到,一個被她完全錯認了的事情:
他們見面以來,衛斯理并非是在單純地在模仿,僞裝人類。
而是在“學習”。
衛斯理就像任何一個普通的,正在牙牙學語,認識情緒的人類幼崽。
開心了就眼睛鼻子嘴巴一起笑,難過了就眼睛鼻子嘴巴一起哭,生氣了就眼睛鼻子嘴巴一起鼓——
讨厭了,自然也眼睛鼻子嘴巴一起皺。
這正是因為剛剛接觸,所以不懂得收斂,任何一種情緒反饋,都會讓他把表情做到極緻。
隻不過,他到底不是真正的人類,臉部也很可能并非由肌肉和骨骼所支撐,所以做起表情來,大大超過了人類極限,而顯得尤為獵奇和恐怖。
劉夢理清這些邏輯,迅速反應過來,連忙拿出哄小孩兒的态度,疊聲道:“好好好,我們不說他了不說他了——你就告訴我,他是死了嗎?”
果然,衛斯理在她的軟聲安撫下,整張臉恢複了正常,眉頭卻還是緊緊皺着,似乎有些不情不願:
“沒有。我取走了他體内的外核物質,但他死不了。”
果然,老話說得好,“禍害留千年”。
劉夢倒沒有特别意外。她十分清楚,海頓·揚這樣的人,既然敢瘋狂地往自己身體裡注入外核物質,自然是留了保命的退路。
也正因如此,她反而好奇,自己為什麼會是特殊的那一個?
而且,相信連海頓·揚也好奇這一點。否則,他當初不該如此冒進而突兀地,主動出現在他們面前。
但當劉夢問出這個問題時,奇怪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衛斯理雙眼睜大,忽然亮起了熟悉的碧藍波光,時明時暗,來回閃爍。
看起來不像是要讀腦或别的,反而更像是......死機了一般。
不僅如此,過了好一會兒,他仿佛是忽然退回到了最開始學習人類語言的時候,磕磕絆絆,老半天隻說出幾個字:
“他們壞。”
“你好。”
——
劉夢不會知道,祂在那群外核物質的寄生體上,學會了什麼。
她一直以為祂隻學會了欺騙。
但實際上,還有僞裝,貪婪,背叛,恐懼,狡詐......
任何一切複雜而負面的人類情緒與行為,借由着思維拟态,恍若從最為肮髒而污濁之地滋生出的醜惡鬼怪,氣勢洶洶地朝祂撲咬上來。
雖然,它們甚至沒辦法染指祂的一根手指。
因為在這之前,祂就已經将它們全部抹除,消滅。
隻有她。
祂第一次在她身上感受到的情緒,竟然是憐惜。
雖然很快,祂便察覺出,原來這不過是她對祂手裡那塊天然肉的移情。
不僅如此,她明明看起來是那樣的脆弱不堪,放在之前的那些寄生體之中,無論是在□□上還是人類社會之中,都平平無奇,毫不起眼。
卻是最快察覺出“思維拟态”存在的那一個。
但這并不能改變什麼。
祂如同之前那樣,默不作聲地安靜等待着,等待那些“食物”從内裡腐壞,精神和□□同時散發出難以言喻的惡臭氣味。
然後他會親自動手,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可事情卻再一次出乎意料。
很快,祂開始疑惑......“大狗”是什麼?
她為什麼,想要祂張嘴含住她的手腕,并用人類那毫無攻擊力的牙齒,輕咬,舔磨她的手腕皮膚?
而且,等祂被她打發着,用人類的工具清潔了一遍身體。
在這短短時間内,她的要求居然又發生了改變。
她好像在熱烈地期待,祂能擁有許多絕非人類的,纖長而柔軟的“手臂”,将她完全包裹,牢牢抱緊,猶如一個無法解開的枷鎖。
......所以,“觸手系克蘇魯”又是什麼?
于是在這接二連三出的意外之後,祂甚至覺得,她拒絕了祂的合作請求,也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隻要她不會“發臭”,祂可以一直供養她。
但為什麼接下來,她的要求還在改變?
她為什麼又開始期望,祂用牙齒去啃咬,她那與手腕同樣脆弱不堪的後頸,并注入某種物質?
“ABO”是什麼?
“信息素”又是什麼?
祂許久未曾有過如此困惑不解的時候,終于忍不住違逆了她的意願,再一次讀了她的腦子。
但出乎意料的是,祂不僅沒能找到答案,反而又多了許許多多,完全看不懂的詞彙。
alpha,戀愛腦,做狗......
以及,到底什麼是恐怖獵奇言情向小說?
更匪夷所思的是,明明之前能輕而易舉抹除的,思維拟态帶給祂的影響,此刻卻變得頑固異常,竟悄無聲息地,一點點改變了祂。
祂開始時不時眨眼,皺眉,微笑......
好在,祂也不是毫無辦法。
問題雖然多,但祂很快就一針見血地抓住了核心:這些詞彙,全部都是存在于人類文化之中的,她所青睐的概念。
——所以,隻要成為她所青睐的人類,就能找到答案了,不是麼?
不過,在這之前,祂還不能告訴她。
因為祂不懂的已經足夠多了——雖然祂相信,如果是祂的本體,一定能馬上知道真相。
但現在,祂甚至沒辦法安全地将她帶回本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