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夢從未見他露出這幅模樣,不禁呆住了。
但很快她反應過來,腦子裡瘋狂找着各詞彙,想着要如何彌補——
“你說的對。”
誰知下一秒,衛斯理主動開口,同時竟将完全被濡濕的中指,重新壓在了劉夢的嘴唇上,無比認真地接着道:“你的口腔太過脆弱,需要......絕對的保護。”
他的力道并不重,甚至比不上他此刻高度專注的目光,仿佛代替了他的手指,重新鑽入了她的口腔内,“你的口腔,不應該,進食任何同族......任何同族的皮膚。”
——
衛斯理一直不夠了解人類的身體。
他作為一顆星球時,根本不需要像人類一樣分化出五種不同的器官,才能認知宇宙。
因為他的感知是全知全能的,是完全超越人類想象的能力方式——他感知一樣東西,能同時看見它的過去,現在,未來。更能打破時間與空間上的束縛,随意創造,改變,甚至是玩弄自然法則。
因為他是“神”。
而當他意外被捕獲至這顆星球後,便已經“得到”了這顆星球的信息。
也因此,他在永恒而平寂的生命中,第一次産生了類似驚訝的情緒——
人類,作為這顆星球上智慧程度最高的種族,居然有絕大多數都沉迷于某種虛幻之中,各類感官上的刺激,甚至為此不惜付出生命。
所以即便是迫不得已降臨在一個人類的身上,修複好了這具身體之後,他也從未打算将自己降落到人類的高度,去适應人類不得不使用五感分别獲取“信息”的,脆弱不堪的感知能力。
直到剛才,他發現自己竟能在觸覺之中,感受到了味覺。
明明是用手指摸上那柔軟的唇肉,扣入濡濕的口腔内部,撫摸腮肉,刮蹭上颚,擠壓舌頭......但與此同時,他的口腔竟也開始大量分泌唾液,腮肉輕顫,上颚發癢......
特别是當手指被咬住時,那點痛感微乎其微,卻讓他自己的牙齒也跟着發酸麻。
一瞬間,他隻想立刻收回手指,阻止這種詭異的通感。
但更多的卻是一股久違到陌生的破壞欲,讓他想直接卸掉劉夢的下巴,仔細查看這張嘴裡讓他失控的原因。
反正,這裡多的是“可食用菌”,足夠作為補充能量。
他完全可以抹掉劉夢的痛感,并且在事後将她恢複如初。
可還沒等他付諸實踐,劉夢接下來的話便打斷了他的思緒。
她說“我的口腔很脆弱,咬合力很低”,還說“我怕我餓死在準備食用同族的過程中”。
很明顯,她完全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要求她食用那個躺在地上的人類。
但他根本來不及解釋。
因為他的第一反應是——如果他要求她食用同族,那她豈不是要将其他人類的手指,也放進嘴裡呢?
他們也會和他有一樣的感覺麼?
不知為何,他很排斥這種可能。
思來想去,一定是因為她的口腔确實是那麼的脆弱,并且連接着更為脆弱的内髒器官——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同意她食用同族。相信隻要小小一塊骨頭,就能劃破她的口腔和食道,造成難以忍受的痛苦。
而他必須保護她。
他不會允許她吃任何人類的身體,尤其是手指處的皮膚。
——
劉夢虛驚一場,心中松了一大口氣。
接着,她才注意到,衛斯理說話似乎越來越流暢了,這段話裡,隻有“進食”和“皮膚”的組詞搭配得不太好。
當然,在語言學習的新手期,确實是容易搞出各種錯誤的。
隻不過,之前的衛斯理說話雖然磕磕絆絆,卻始終簡潔清晰,總讓劉夢下意識忽略,他們甚至來自于兩顆完全不同的星球。
現在看來,想必即使是無所不能的地外生物,在學習人類語言上,也避免不了犯錯。
劉夢心中忍不住升起一點兒不合時宜的,隐秘的優越感。
直到她發現,衛斯理的目光正一動不動地,定在了她抓着他手腕的手指上。
而且神情頗為嚴肅認真,細看一下,甚至是帶着一些好奇。
劉夢:?
總不至于,他也想吃她的手指吧?
電光石火之間,劉夢忽然領悟了衛斯理剛才的話。
難道說,他剛才因為她的這番舉動和說辭,聯想到了她進食其他人的手指畫面?
......觸覺反饋手套帶給他的刺激,居然有這麼大麼?
而且最難搞的是,她并不清楚,她到底給他帶了哪方面的刺激。
以及,眼前的這個非人生物,又是什麼時候擁有了聯想的能力?
警報姗姗來遲,璐璐的聲音也終于響起:【檢測到屋内孢子濃度異常,開啟三級強度自清潔模式。】
【檢測到昏迷人員,已通知醫療室,救援隊将在三十秒内到位。】
這到聲音簡直是給了劉夢一個台階下,她立刻松了手,匆匆穿戴好頭盔。
但衛斯理的視線卻似乎和她的手指相連,她的手即便背到身後,也依舊能感受到一股被無形中鎖定的注視感。
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個念頭:
當一個非人生物越來越像人類,真的沒有任何問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