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

顧瑾瑜的家鄉有個習俗，就是在除夕這天必須守夜到淩晨十二點，然後放鞭炮迎财神，寓意來年生活紅火，财源廣進。

其實撇開這個習俗，每年的這天對于顧瑾瑜來說都是個不眠夜。

外婆年紀大熬不住，已經睡下，餘下顧瑾瑜和顧浩宇，舅舅，舅媽，坐在客廳烤火，看春晚。

南方的冬天就像一個眦睚必報的小女人，不兇不躁，細膩溫柔的冷着你，任你裹緊衣服，關緊門窗，還是冷的透心涼。

在顧瑾瑜家鄉這邊基本上看不到一個叫做地暖的東西，每家每戶就是靠一個電烤爐撐起整個寒冬，在這裡你根本不知道穿幹衣服是種什麼樣的體驗，晾在外面的衣物好像永遠都是濕的，每天早上起床如果沒有強大的爆發力，那刺骨的寒意定叫你生不如死。

還沒到十二點，顧瑾瑜的手機就已經開始鬧騰，群裡的，私人的，各種祝福，閑聊，瞎扯輪番轟炸，手機的提示音響個不停。

怕打擾到舅舅他們看電視，顧瑾瑜把手機調成靜音，一條條翻看，回複。

回完最後一條依然沒有看到心底所期盼的，心情難免有些失落。

“老顧，你看我們家謹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信息發個不停。”張琳給丈夫添了完水，打趣道。

被張琳這麼一說，三雙帶着詢問的眼睛齊刷刷的望過來，尤其是顧浩宇，眼中的求知欲都快溢出來，好像顧瑾瑜不說實話，他就要嚴刑逼供。

顧瑾瑜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幹咳一聲，“沒有，全是同學發着玩的。”

“沒有男朋友肯定有許多追求者。”張琳難得八卦兮兮的說，“我們家謹謹這麼漂亮。”

“哪有。”顧瑾瑜被誇的不好意思，“舅媽，你又打趣我。其實哥才是真正有很多的追求者，上次我去他公司就看到了一個。”

顧瑾瑜很不道德的把話題引向顧浩宇，鄉下不像城市，在她們這裡男孩子到了顧浩宇這個年紀，好多都已經當了幾次爹，尤其隔壁的雷軍正月好像也要結婚了，胡姨時不時的過來炫耀一下，而顧浩宇連女朋友都還沒有，刺激得本來一直放任他自由的張琳也開始着急起來。

見張琳欲再詳細詢問，顧浩宇連忙出聲打斷，“媽，十二點了，我去放鞭炮。”說完幹淨利落的起身走往前面院子。

天氣已然下起小雪，氣溫比較底，冷風直往五髒六腑灌。顧瑾瑜把棉衣裹緊跟在顧浩宇後面出門。

外面陸陸續續有鞭炮燃起，還有璀璨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此起彼伏的鞭炮，流線般的煙花将黑夜照得猶如白晝。

他睡了沒？他在做什麼？他會跟誰一起迎新年？

閃爍的亮光照得顧瑾瑜有些恍神，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拿出手機編輯一條短信發送給景煜軒。

無畏繁華落盡後的寞廖，至少曾經璀璨，無畏星火逝去後黑暗，至少曾經照亮。顧瑾瑜在這濃厚的氛圍，美好的寓意中難得矯情的許下，願所有愛她的，她愛的人都能幸福安康。

顧瑾瑜望着遠處出神，煙火慢慢融進無邊的黑夜，鞭炮在完成它的使命後也重歸寂靜，濃墨潑灑的黑夜隻剩下飄蕩的一人一雪。

這次很快就收到回複，聽到手機短信提示音後，顧瑾瑜打開手機滑鎖，立馬彈出景煜軒的回信：新年快樂，幸福，安康！

顧瑾瑜的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呼嘯的北風好像沒有那麼猛了，濕冷的天氣好像沒有那麼刺骨了，這無邊的黑夜好像也變得不那麼難熬了。

*

在别墅吃完晚飯景煜軒就駕車回到自己的住處，這是一個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高檔公寓。

顧浩宇休假回去過年，公司所有事情全落在他一個人身上，本來今天晚上還有一個酒會，但被他推掉了。

景煜軒覺得他現在每天都是處于過度飽和的忙碌狀态，他的生命中已經變得隻餘下工作。他突然覺得有些厭惡了這樣的生活，雖然這一切曾是他的目标，但是現在這些帶給他的卻隻有孤寂，他想擺脫這一切，但是他卻又可悲的找不到另外哪怕稍微有一絲感興趣的東西來代替，填補。

寬大的房間冷冷清清，冷色調的裝橫帶給這歡慶節日的隻有蕭索，景煜軒坐在陽台的靠椅上，啜着紅酒，望着外面萬家燈火。

“叮！”是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短信提示音。

景煜軒猜想是别人給他發的祝福短信，每年這個時候都能收到數不清的信息，但從來沒有他想要回的，被不停的短信提示音吵得頭暈，景煜軒拿起手機準備關機，剛好看到顧瑾瑜發過來的信息。

打開，一句簡單的新年快樂。

景煜軒怔怔的盯着短信出了會神，突然想起讀大學的時候阮邵齊曾給他作過一套《分手後你們還能是朋友嗎？》的測試，當時他剛好無聊就順手随便填了，記得當時阮邵齊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說“你太變态了，你的結果是分手後絕對不會做朋友，但如果愛了就是至死方休。哎，這不知道是将來你愛上的那個人的幸運還是不幸運啊。”

一口喝掉杯中的液體，景煜軒在心裡做了個決定，然後給顧瑾瑜回複。

當時顧浩宇還笑他，想不到他長着一副受虐體質，開始他還不以為然，現在想想，好像确實有點。

*

依然一夜無眠。

跟以往一樣，第二天，顧瑾瑜很早便起床。

拉開窗簾，外面已是一片銀裝素裹。裝好準備好的香燭紙錢獨自上山去看望已經沉睡的母親。

顧瑾瑜在山上呆了一個多小時，跟母親分享了女兒家心中的小秘密。下山回來已經臨近中午，顧瑾瑜的外婆就生了她舅舅和她媽媽兩個子女，老一輩也沒什麼親戚在這邊，不存在要走親戚拜年，至從媽媽離開後每年的春節都是他們五個人過，至少迄今為止是。

顧瑾瑜坐在窗前的書桌旁望着外面的積雪發呆，今天是母親的忌日，每年的這天她都會上山去看她，看那個為她嘔心瀝血，付出一切的女人。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