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瞧着竈台邊的鹽罐子,低頭揭開,裡面鹽呈黃黑色,甚為粗粝,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一撥弄,裡面有米粒大小的黑蟲。
他臉上浮起不懷好意的笑,拿起鹽罐子進了藥房,找到藥瓶,将裡面的四枝春丸沾點水,倒入鹽罐子,按住罐口瘋狂搖動。
“這小子,你如果吃到蟲的話,不要怪老頭子我,誰叫你口味獨特要裹鹽。還有人慣得你!哼!”
老頭将鹽罐子裡的四枝春丸倒進藥瓶,封好瓶口,滿意一笑。
随即走到前屋,将藥瓶扔給施燃。施燃伸手接住藥瓶,系到腰上。
“轟隆——”
一道巨雷在天際炸開。
施燃被唬了一跳。
厚實的陽光依然透過窗棂紙壓到地面上。
晴朗的日子裡,這聲巨響來得很不平常。
她聽到屋外有散亂的腳步聲、疾快的車轱辘聲,還有“快走”的吆喝聲。
陽光猝然而逝。
整個屋子,轉瞬間就沒有一點光亮。
“這是怎麼了?”施燃轉頭問老頭。
老頭狐疑瞧着施燃,“這幾年都這樣,如果起雷了,來厚雲了,那麼一定會——”
紫色的閃電霹靂射穿黑厚的雲層,接過老頭的話給了施燃回答。
那經脈狀的閃電挂在窗棂上,如粘上一塊不規則的紫雪花。霹靂嘩啦,轟轟隆隆,忽閃忽現,叫人心顫。
緊接着,是傾盆的雨,砸在地面。
一點燭光在黑暗中忽閃,照亮了屋子,老頭托着油燈,屋子裡有三個人。
小福已經回來了,他懷裡抱着竹鞠。
陡然間多了一個面孔,施燃被吓了一跳,“小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拍着胸口,驚魂未定。
“剛剛回來的,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早就變成落湯雞了。”小福如是回答,說完就跑進了廚房。
不到片刻,廚房裡就傳來小福的怒吼,“爺爺,你又把碗放到竈台裡等我來洗。”
老頭眼神遊移,不做回答。
施燃有些擔憂,第五律在這種天氣還在懸崖上找草藥,真的會沒事嗎?
“轟——”雷又響了,而醫坊的門,就着這雷聲,被一腳踹開。
高大勁瘦的輪廓在門邊顯現,發尾、衣角的水連串淅瀝滴下,耳邊挂着幾串圓弧。
“第五律——”施燃驚喜地叫着。
那輪廓移進屋,将手中灰紫色、形似鷹爪的草藥扔給老頭。
他點了一下頭,“是我。”
少年英俊的眉眼在輝煌的燭光中清晰。
施燃瞧見有血從第五律袖子中蜿蜒而下,垂到指腹淅淅瀝瀝的滴落,混雜着雨水,在地上流成一泊。
老頭子吼叫着,讓第五律不要弄髒他的屋子。
第五律向他投去冷冷的一瞥,老頭便偃旗息鼓,第五律接着道:
“鷹草我已經找回來了,快去給她治傷。”他走到施燃跟前,凝神看着已經包紮的傷口,指尖碰觸雪白的紗布,淺淡的紅便在上面洇開。
“第五律……”施燃輕輕叫着他的名字,“你手上的傷,先讓大夫給你包紮吧。”
“不用。”他給出簡短的回答,抖落下手上的血珠。
老頭手上早已端了藥盅,裡面除了鷹草,還混雜着三七、牛膝等藥,用搗藥杵将藥材研磨成粉後,便将藥盅遞給一旁的小福。
随後擠開榻前的第五律。
第五律眉尖微蹙。
老頭“嘿嘿”笑了兩聲,然後給了第五律一張意味不明的笑臉。第五律還沒咂摸出這老頭的用意,老頭便及時收回笑臉,低頭解開施燃大腿上的紗布。
那塊肉已然糜爛得不成樣子。
老頭神情微凝。
歎道:“虧你還能一聲不吭。”
“已經快傷到骨頭了。”
他扭頭對小福道:“弄冷水和酒來。”
小福哒哒走了,不過片刻,哒哒回來了 ,将東西放在地上。
老頭用冷水洗淨施燃那塊糜爛的肉,迅速傾灌酒水。
施燃将嘶叫脫口而出。
“嗚嗚……疼……下手輕點……”
老頭白了施燃一眼,“剛還說你不吭聲呢。”
施燃依然叫着。
“那……嗚……不是……啊……沒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