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終于可以遠離英語了!”黃天石激動地把培訓班發的卷子抽出來,轉頭看見許翊盯着手上的東西,“不是,哥們,你在糾結什麼?!一會兒可還得聚餐。這些還有什麼值得留念的?”
走近一看,黃天石瞪大雙眼。
許翊是跟着蘇月學瘋魔了?
許翊聽後,毫不猶豫收進書包,托着一摞其它複習資料下樓。
***
與此同時,百公裡外的榕城。
蘇月背着包,擠上公交,趕去城中最好的醫院。
幾分鐘前,她剛出校門,就收到李茗的電話。
蘇月很意外,以為李茗會來接自己。
可按下綠色鍵後,蘇月聽到的是一個陌生的女性聲音。
女人語氣很急,說了很多,蘇月隻捕捉到那句“你媽媽躺在醫院裡”。
車廂裡人頭攢動,蘇月忙抓住扶手,才發現自己在抖,掌心冒冷汗。
高考剛結束,考點附近傳來一陣陣催促的車笛聲。
公交車動得慢,好不容易停靠到下一站點。蘇月直接跑下車,穿梭于來來往往的人流。
濃濃的消毒水味彌散在空氣中,電梯上升到指定樓層。門一開,蘇月看到一條長長的走廊,光線很暗,仿佛另一個世界。
腳下灌了鉛,沉重,每向前走一次,都和前台上方懸着的電子屏的倒計時重合。
像在宣告生命倒計時。
蘇月在重症病房門前停下。透過玻璃,可以看到李茗正戴着呼吸面罩,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她拼了命地跑過來,可這一刻,瞬間失了細看的勇氣。
冰冷的鋼筋水泥圍築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空間,卻見過世間最多的悲痛欲絕。
這裡是生死的中轉站。
眼淚不知何時糊滿了臉,蘇月後退,小腿撞到走廊上的長凳,瞬間跌坐。沒有地方可去,沒有地方可躲,恐懼從身體某處鑽進來,啃食着心。
一股一股淚止不住冒出來,低着頭的蘇月被背上的觸感引得擡頭,從朦胧水霧中看到一個人。
“你是副總的女兒嗎?她給你留了封信。”
李茗從來不會做這樣的事。她堅定地想,也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蘇月全身發涼,接過和蘇烈留下的,風格一緻的黃色紙封。
***
陳宏訂了一中附近酒店的包間。
巨大落地窗外,華燈初上,車水馬龍,室内同樣熱鬧。
原本紮着馬尾的女生們默契披着長發,甚至有人還化了妝。陳宏和其他任課老師一進來就被美瞎了眼,佯裝憤怒說着一個個都不藏着掖着了。
三年相處創造太多話題,各桌說着隻有自己班才懂的梗,時不時就爆出激烈的拍手聲。有人注意到甜品桌上放有紅酒,提議要不要嘗嘗。
以黃天石為首的一幫男生躍躍欲試,老師們沒攔着,但好心提醒年輕注意點身體,女生則顧慮很多,最後還是統一以茶、飲料代酒。
吃飽喝足,衆人坐着休息。角落裡,開始有人坐不住。
黃天石拿過麥克風,大喊:“今天,我們終于解放了!大家嗨起來啊!!!”
突如其來的喊麥把其餘人都鎮住了,安靜一瞬後,反應過來的大家開始鼓掌起哄,坐在一旁的許翊實在受不了這種顯眼包的行為,捂着臉默念這人誰啊不認識。
黃天石做出一副很有氣派的領導樣,手一揮,“今天是個好日子啊。就沒有人表個白,展示一下才藝?機不可失噢。”
從不能放在面上的話題如今能光明正大說出,表白二字瞬間點燃全場,有人激動地吹口哨助威。
一分鐘後,沒有人再起立。大夥難免失望,唏噓幾聲。
“居然真沒人表白啊。”
“清醒一點,兔子可不吃窩邊草啊,你看看咱們班那幾個男生歪瓜裂棗的。”
“哎,你們要這麼說我們可就不愛聽了。許翊長得不可差。”
“許翊是許翊,别偷沾别人的光還洋洋得意,好嗎?”
黃天石起的頭,一下把全班劃分成男女生兩個陣營,幼稚地打嘴炮揭對面的短。
挽救局面的重任最終還是落到陳宏身上。
陳宏拍了拍話筒試聲,喂喂幾聲,整個包間安靜下來。約莫是對班主任尚存敬畏之心,大家表情突然很鄭重。
“沒人表白那我就來說幾句吧。三年真的過得很快,我剛還和其他老師聊着,感覺你們都還和剛進班一樣,調皮得不行。
“回過頭來想,短短三年又挺不容易的。我知道你們每個人私下都付出了很多,有時候在課上看到你們睡覺真是又生氣又心疼。好在我們都挺過來了。
“不管這兩天過後的成績如何,我都希望你們可以用平常心去看待。我在過去經常講,這可能是在座各位這輩子最容易把握的一次機會了,但請相信,人生充滿機遇和可能。從一中出去的,最終分成了兩類人——一種是極度自律,一種是不自律。我寄希望于大家都是前一種,也希望大家在往後生活中不留遺憾。
“你們是我帶的第四屆學生。我不想說什麼一屆比一屆差這種話,在我眼裡,高三六班就是最好的集體。
“你們班主任不太會說好聽的話,那就在此,祝大家畢業快樂,前程萬裡。”
可就是這樣“不太好聽的話”,讓感性的人控制不住抱着旁邊的一頓哭,仰頭控制眼淚的在敬重鼓掌。
對啊,哪怕是窮山距海,不都跨過去了嗎?
激動、不舍、怅惘,各中滋味,醞釀在每個人眼裡。
話筒再響,是班長組織拉着同學和老師到台前唱歌,台下跟着大合唱,前排站起來拍着合照,後面有人把一早準備的花束送到每位老師手中。
氣氛再度活躍起來。
許翊在歌聲中低下頭,想給季沫儀報備回去時間可能會比預估的要晚。
解鎖手機後,許翊手指瞬間頓住。
電話簿裡多了條未接的陌生來電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