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一中之前對準高三的安排,跨越近兩個月的暑假會直接砍半。但因為聯考的情況過于“慘不忍睹”,年級不打招呼,直接宣布假期縮減為二十來天。于是,升高三這屆,實實在在收獲一次放得最晚,開學最早的體驗。
而補課開始的第一天,也是蘇月正式轉學離校的第一天。又是一個晴朗炎熱,平常的難熬酷暑。
因為補課的大課間直接取消,早上第一堂課結束,不少人默契摔筆,二話不說直接倒在桌上,教室内鴉雀無聲。
許翊聽到下課鈴,盯着黑闆,整個人恍惚,有種不真實感,下意識往旁邊的座位看。
周末陪蘇月來收拾東西的時候,她每一個動作都很慢,抱着書箱一步三回頭地走。眼前,桌肚幹幹淨淨,桌面一塵不染,好像她這個人就沒有出現過,沒有作過停留。
黃天石對後排的安靜感到詫異,站起來才發現原本該有人的地方空空如也,“哎,蘇月今天沒有來上課嗎?”
“不是。”回答有點對不上,但許翊沒再說别的,看上去不願意多提。
“生病了?這桌面怎麼跟狗舔過一樣。”
“我睡會兒,你閉下麥。”
黃天石:“……”
沒再說話,許翊趴得很快,整張臉埋進臂彎,身體因呼吸微微起伏。看來是真的困了,果然非人性的補課,放在大佬身上照樣扛不住。黃天石一開始是這麼認為的,直到——
許翊每歇一會兒,就會換個姿勢,好像有什麼多動症,最後還是起身,從書立抽出前幾天還沒講評的測評卷。
黃天石:“……”
好吧,還是熟悉的那個卷王。其它都很正常,就是許翊狀态整日蔫蔫的,比被霜打的茄子還皺巴。這樣的情況斷斷續續持續了一周。
陳宏自然也察覺到許翊的不對勁,特意挑了個辦公室沒有其他老師的時候把人叫過來。
看着個高但低着頭沒什麼精氣神的許翊,陳宏無奈一歎,以為他是受了聯考的影響,耐心開導一番。
許翊時不時嗯幾聲以作回應,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老師,蘇月轉學轉去哪兒了?”
陳宏有些意外,但想到二人是同桌,對彼此情況應該有些了解和關注。
“她去來一中前的榕城了。”
許翊聽到這座小縣城的名字,聯系到那晚她說的“我的初中很痛苦”,不由得心下一緊。
知曉蘇月情況的陳宏也很是心疼,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不好從中說些什麼,轉而把話題繼續引向許翊,“是不是蘇月走了,對你也有點影響?”
許翊說了是。理由三言兩語帶過,無非是少了以往的學習搭子,不習慣。
陳宏沉思,想到現在許翊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單桌,詢問要不要換回到中間那列。
“不用了,老師。我待在那個小角落就好。”許翊苦笑一聲,毫不猶豫拒絕。
他現在連蘇月人都見不到,要是真換回去,那可真是一點念想都沒有了。
***
哐當。
蘇月打了個寒顫,猛地從桌上彈起來。
又做噩夢了。但場景不是初中,而是那天晚上和李茗争執。
說是吵架,但沒有過分的咄咄逼人,雙方都出奇冷靜。
地點從餐廳轉移到客廳,她陷在沙發裡,李茗站着。
李茗難得打起感情牌,提起蘇烈。蘇月很少能從李茗口中聽到那年的後續,抹了把眼淚,抱着沙發枕頭靜靜聽着。
蘇烈走後,李茗作為遺屬,領到了補助金和撫恤金等。但為了蘇月後期升學和生活支出,錢是遠遠不夠的。
于是,李茗帶着簡曆跑遍許多公司,一所連着一所碰壁,最後在多年好友的介紹下,成功入職一家起步沒多久的創業型小公司。後期公司規模漸漸壯大,她也從微不足道的底層員工升為管理層,拿到公司的業績分紅,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李茗客觀叙述,幾乎不帶什麼感情,隻字不提曾經在職場受到的歧視霸淩。
但蘇月聽着揪心。
她還沒進入社會這個大染缸,沒有真正徹底了解過一位女性打拼會有多麼艱難。
可這是她的母親,她們之間是血濃于水的親情。即便開始有所怨言,蘇月心一橫想要反抗,最後還是默默回到房間收拾行李,馬不停蹄乘坐火車再回榕城。
“蘇月,你怎麼了?”
聽到旁邊不熟悉的女聲,蘇月沉默一瞬,淡笑說沒事。同桌是位女孩,皮膚黝黑,人很恬淡,說話溫聲細語的。一周前剛來這,女生還往她這塞了顆糖,腼腆說自己終于有同桌了。
手心攤着顆軟糖的蘇月些許微怔,想到剛到一中時主動破冰,笑起來帶兩個酒窩的姜甜。
除去同桌,四周是陌生的人際圈,座位也不再是教室最裡邊的最後一排。
李茗找的是榕城當地有名的普通高中,升學率湊合,和一中自然是沒法比,但重點是采取寄宿制。老師按部就班進行教學,對學生關心不多,不過蘇月覺得無可厚非,隻一門心思做自己的事,偶爾有問題去趟辦公室也能解決。怕和一中的人再牽扯上,李茗直接抽換掉了她的手機卡,隻保證手機的正常接聽。看到教師辦公室的公共電話,蘇月是動過心思去聯系的,可思來想去又覺得沒必要,說不定又會招來新的麻煩。
現在是課間,和一中一樣,這裡很多人也選擇補覺,沒什麼交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