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仰頭想了想,頗為譏諷笑了聲。
和姜甜一起吐了會兒黑泥,蘇月抓了把頭發,心裡憋屈得慌,好不容易積攢的困意跟着消散,想起身到衛生間冷靜一些。
結果剛出房門,蘇月就聽到很重的關門聲。
腳步瞬間停下。
往客廳走,蘇月看到喘着氣,身着工作裝的李茗。
李茗從來不會在深夜突然回來,蘇月拿不準什麼情況,想叫的那聲“媽”卡在喉嚨裡。
李茗把包扔在沙發上,下巴朝蘇月揚了揚,語氣不太客氣,“往這坐。”
蘇月咽了下喉,蹑手蹑腳在飯桌另一頭坐下,一如當時除夕場景。
但更叫人窒息。
李茗蹙眉,開門見山,“蘇月,和我說說這次的考試。”
語氣命令,不允許她逃避,蘇月抵着對面人眼光中的冷意,“我……”
“不是說,都可以穩定第一的嗎?”
蘇月鼻尖一酸。是啊,是第一,但不是聯考合校的第一。
“所以知道為什麼我現在回來了嗎?蘇月,你告訴我,你遇到什麼問題了?”
李茗的出發點和陳宏大相徑庭,後者是關心,是督促,而前者,是來自一個母親的失望,是她過去人生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情緒。
她能有什麼問題?摻雜在這次考試的問題,蘇月并不想多和李茗多解釋,因為她知道,李茗從來隻看結果,不問過程;從來隻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拿了滿分的榮耀,而沒想過她一分一分提上來所要付出多少。
“你不說,那我繼續說了。我能想到的,是一中的環境不适合你、”
蘇月猛地擡起頭,整個人縮在木椅裡,聲線發抖,“什麼……意思?”
窗外月亮被烏雲蓋住,偶爾露出,成了鐵青色背景下瘆人的眼睛。
李茗從兜裡抖出一根煙,“以前在初中的時候,你的成績從來不需要我操心。所以,是一中的環境太松懈了?我問過小區外面的一些店主,你好像和一個也住在這的男生走得很近。
“蘇月,告訴我他人在哪?”
*
許翊察覺到蘇月最近狀态很差。以往從來不在課上走神的她,低着頭面對套題隻字未動,寶貴的補覺時間不趴桌,好像做什麼事情都慢半拍。就連他小聲喚她,她也容易吓一跳,有意無意保持距離。
說不上什麼原因,但許翊隻把蘇月的異常行為當作是對模拟考後的反應。
直到新一周周五晚上。
測驗一結束,蘇月立馬出教室,快十分鐘,不見人回來。
許翊這才真的有些慌了。
“你最近惹着蘇月了?”
前桌的黃天石感到莫名,“有你在,我敢這樣做嗎?哎,話說回來,都要上課了蘇月還沒回來,總不會去洗手間掉坑裡了吧。”
許翊啧了聲,默默算了下她的生理期。就算壓力大,也不至于提前那麼多。
鈴聲響,旁邊的位子依舊空空。
許翊完全沒有學習的心思,直接從包裡掏出手機,在小紙條寫了些什麼丢到黃天石桌上,二話不說從後門溜了出去。
輕手輕腳出了教學樓,背後是燈火通明的教室,四周環繞細細夏夜蟬鳴。許翊快步往最高的藝術樓走,心裡劃過最壞的打算。但看到頂層通往天台的大門緊閉,短暫松了口氣。在原地思索片刻,轉而往操場方向去。
上到觀衆席二層,許翊打開手電,沒走幾步發現了角落裡蜷縮的蘇月,頭發淩亂,腳邊推着幾聽易拉罐。頹靡,破碎,和平日裡的她判若兩人。
許翊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問起,默默收起手機往上走。
女孩軟着身子沒動,眼睛像是被突如其來的亮光刺到眯了一瞬,苦澀地問道——
“你怎麼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