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無際的大海上,航行着一艘巨大的遊輪,溫度正好的陽光直直照射進了冰冷透明的海水,與大海獨有的厚度交織成特有的粼光。
海面上,雪白的浪花被遊輪破開,在船尾留下一串斑斓交錯的足迹。
但比起遊輪外的風光,顯然還是遊輪内部金碧輝煌的大廳更加絢爛多彩,鑽石的光輝從頂部的吊燈傾瀉下來,落到衣袂翩跹的衆人頭頂,增添出電影般的質感,古典華麗的場面仿佛是時光回溯到了歐洲的十九世紀,正如葡萄酒裡的玫瑰紅一般,讓人迷醉,好像就連靈魂也會在這樣的紙醉金迷之中輕飄飄地随海浪蕩漾起來。
“這是犬子,河川雅至。”河川慎二帶着隻有他腰部高的河川雅至在各個權貴之間交談。
“幾年不見,令郎愈發出衆了啊。”一位穿着考究的紳士模樣的男子出言誇贊道。
“哪裡哪裡,倒是您家的這位,一别經年,還是如此迷人。”
紳士身旁金發碧眼的美人聽此,露出了笑容,“慎二君,可别這樣說,您家的奈緒夫人,不會吃醋嗎?”
河川慎二保持着從容淡定的笑容說道:“内子與您交往還來不及呢。可是不巧,她現在還有些暈船,在房間休息。”
金發美人白皙如玉的手打開折扇,遮住下半張臉,語氣惋惜:“真是遺憾,多麼可憐,如此盛會缺席開場,想必此次旅途也會沒了一半的興緻吧?”
“有雅至陪着她,她會感到舒适的。”河川慎二說着,低下頭看着雅至秀麗的面龐,“對吧?雅至,你也不想母親失落吧?”
“嗯,我會努力的。”雅至臉上表情淡淡的,但是誰都不會錯認他認真的态度。
“真是可愛,讓我也有點想要養個小孩子了呢。”女子忍不住推了推她身旁的那位紳士。
“哈哈,隻要卡莉你想,我自然什麼時候都可以。”紳士回應道。
[公然開車,舉報了。]
[這個姐姐一身紅裙豔麗又張揚,我直接高呼一聲我可以!]
[雅至這樣子,就像過年的時候遇到了長輩開些尴尬玩笑的我一樣。]
[哈哈哈,救命。黃色玩笑還差不多吧?]
[懂得都懂。]
河川慎二将手裡的紅酒一飲而盡,向兩人示意:“那邊的舊友在叫我了,我得走了。”
于是,河川慎二繼續帶着雅至轉了一圈,直到午餐時間,才停止這仿佛無休無止的社交。
中原中也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對這種長時間的語言表達能力感到十分佩服。當衆人落座,餐廳的服務生開始上菜時,他向坐在他身旁的雅至感歎道:“很辛苦吧?”
雅至叉開盤子裡的牛排,面無表情地嘟囔道:“還好,隻是,感覺得要多吃一些了。”語氣莫名有點怨念。
中原中也噗嗤一聲笑了:“原來你也有點幽默啊。”他還以為像這種一看就家教良好的小少爺會一直保持完美的形象呢。
雅至表情微微展露出些困惑:“幽默?我?”
中原中也一邊眉毛上挑:“什麼啊,原來還是無意識的那一類嗎?”
雅至表情更困惑了,中原中也把頭轉回去,說道:“雅至你還是繼續吃吧,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于是雅至便又繼續與餐盤裡的牛肉作鬥争了,除卻刀叉碰到餐盤的聲音而外,幾乎沒有一點其他的聲音發出,就像是隻悄無聲息地幹飯的倉鼠。
就這樣順從了嗎?中原中也微微有些驚訝。
雅至,他的這位保護對象,說話語氣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但是莫名地能讓人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态度呢。中原中也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人,該怎麼說呢?這是懵懂中自有自己一套規則的那種類型嗎?原來,真的有啊,那種天真無邪的小少爺。
“下午,遊輪其他區域也會開始啟用,大家會散開。雅至,你會去哪裡呢?”中原中也身為保镖自然是以雇主的意志為主,于是他向雅至詢問其安排。
雅至嘴唇輕輕抿上高腳杯的杯壁,不假思索地回應道:“我會去陪伴母親,你可以自由活動。”
中原中也想到保镖的布局确實能将住宿區保護得滴水不漏,便選擇遵循雅至的意向,“好的,有事随時聯系我。”
*
午宴之後,賓客們可以選擇去甲闆上曬日光浴,或者是去遊泳池、露天公園、攀岩場地進行一些運動和遊戲,又或者是選擇去電影院觀看電影,除此而外,還有桑拿按摩等休閑活動。
雖然遊輪上的娛樂如此豐富,但中原中也卻沒什麼遊玩的心思,他隻是靠在甲闆邊的欄杆上,看着與他眼睛顔色相似的大海循環往複地翻湧着潮汐,不知不覺中,他腦中一直緊繃的那根弦微微松弛了下來。
今天從賓客開始入場開始,别看他表面好像很随意地在當個閑散人員,但他可是一直在警惕着四周。那位教導他的資深保镖教會了他很多應對各種事發的辦法,但同樣的,他也初次接觸到了某些陰毒隐秘的殺人手段。
于是他免不了像某些新手保镖一樣,總會因為擔心突然出現意外而對周圍疑神疑鬼。保持警惕心是保镖的基本素質,但是若是一直杯弓蛇影,隻會讓他對危機的嗅覺變鈍。對于這種問題,隻能自己根據情況進行調整,在多次行動中積累經驗,就像是在黑暗的前路中摸着星光前進。
當保镖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殺人的手法可以說是千奇百态,縱使你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卻還是會有意想不到的破綻出現,但——這也是富有樂趣的挑戰啊。
中原中也的身邊停下了一個人,他不用轉頭都知道,這是巡邏到此的織田作之助。事實上,與其說是織田作之助在巡邏中遇見了他,不如說是中原中也提前在他的路線上等他。
“作之助,你認為保镖這個職業怎樣?”中原中也想要知道這位和他同時踏入這一職業領域的人的感受,于是向身邊的人問道。
“這份職業的職責是保護他人,與我之前的職業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現在這種視角很新奇,稍微有些理解了以前在任務中碰到的一個保镖為什麼會在見到我之後露出那種表情了。”
“什麼表情?”
“就像是看到了單程路的路面斷裂的崩潰吧。”
“哈哈,這樣說來,作之助你以前很強嘛。”
“是,但是現在的我卻因此感到了愧疚。”
“……”中原中也的表情變得生硬起來,“這樣啊。”因為過去奪走的生命而感到了負罪感嗎?作之助,就好像一個被冰凍住了七情六欲的人,因為選擇走向陽光,逐漸從冷漠的世界走出來,反而被解凍的冰渣刺進了血肉一樣。
“抱歉,讓你想起不好的事情了。”中原中也道歉道。
“沒什麼,這種感受存在于我的心間很久了。若是中也你不問,恐怕我反而會因為悶在心裡更加難受吧。”織田作之助細細感受着自己的心,海風吹亂了他暗紅色的發絲,也将這份細膩無聲的感情逐漸傳遞到了中原中也的眼裡,他微微合眼,體會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悟。
作之助,這個樣子,簡直就是成長的代名詞啊,可惡,搞得我也想要趕緊成長起來了啊。
[這是織田作開始轉變的時間段啊,這麼生澀的織田作,和後面胡子拉碴的大叔樣比起來,好新鮮啊。]
[噗,畢竟是保父。]
[中也表示想要成長(長高)。狗頭.jpg]
[呐呐,成長什麼的,太熱血了吧?果然,中也就是熱血漫王道男主類型!]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繼續巡視了,再會了,中也。”看着織田作之助離開了甲闆,中原中也伸了個懶腰,“啊……多少也該幹點正事了。”他的眼裡劃過一絲光彩,在陽光下鋒芒畢露。
“首先,先将賓客随身保镖名單上的異能力者都和臉對上号吧。”
*
福澤谕吉站在茶室門外,門内是河川康才和河川慎二兩父子與國外的長期合作夥伴的洽談現場。
哪怕是繼任儀式的宴會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商業機會嗎?福澤谕吉心裡淡淡想着。
走廊盡頭走來了一位黑發褐眼的侍女,她的頭微微低下,隻露出額頭。她推着打掃專用的小推車,在福澤谕吉面前停了下來,她輕聲問道:“請問茶室内是河川先生嗎?”
福澤谕吉點頭,她說了一聲“打擾了”便又離開了。
當那位侍女才走沒多久,茶室的門便打開了,一位戴着單邊眼鏡的外國男人與河川父子用外語進行一番道别後,也離開了。
這隻是一次很平常的洽談,聽說這位單邊眼鏡男子是國外有名的經濟學家,常常被國際各家公司聘為顧問,看來他也接到了河川家族下任家主的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