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真弓,可以先不要管我嗎?”
中學下午三點放學,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風雲人物相川藍沒任何事情做。快放學的時候下了一場雨,雨停的時候她跑回體育場,把自己倒挂在雙杠上——
像五歲那年爸爸第一次扶着她那樣,這樣倒轉注視,世界會颠倒過來,高樓仿佛栖息在雲上。
接着,她看到宇賀神真弓沿着地平線飛過來了,制服鞋踩過積水,啪嗒啪嗒的聲響由遠及近,她手裡還拎着兩人份的菠蘿包和咖啡拿鐵。
“就知道你在這兒。”她蹲下身,倒着的臉突然出現在藍的視線裡。劉海因為重力垂向奇怪的方向,看起來有點滑稽。“阿姨在校門口等你呢,到處找不到你,你該去舞蹈教室了。”
藍沒回答,血液往頭頂湧的感覺讓鼻腔發酸。
真弓忽然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再挂十分鐘,等下腿就擡不起來咯。”
“才不會……”藍的聲音悶悶的。
“才不會~”
藍忍不住笑出聲,結果嗆到口水開始咳嗽。真弓趕緊托着她的後背幫她坐起來,兩人的頭發都變得亂糟糟的。
她們就這樣坐在雙杠上吃菠蘿包,冰凍的奶油餡有點化了,黏糊糊地沾在包裝紙上。藍小口咬着,聽見真弓說:“下次直接告訴我就好。”
“告訴你什麼?”
“說你不想我和别人交往啊。”真弓說得像讨論天氣一樣自然,“我讨厭你喜歡的那些男生的時候,不都是這麼說的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才沒有小氣到不準真弓和别人交朋友談戀愛呢。隻是……”
“隻是?”
“那個學長……不符合我為閨蜜定下的好男友的标準!!”
真弓笑得前仰後合:“你的标準是什麼?”
“第一條!”藍掰着手指突然嚴肅起來,“顔值必須達到我手機相冊分類第三檔的水平!”
“第三檔是?”
“就是僅次于木村拓哉和年輕時的柏原崇那檔!……嘛,太高了是嗎?那,那至少要能經得起死亡頂光自拍的考驗,像上次聯誼那個在強光下會消失眉毛的男生絕對不行!”
“第二條!”藍豎起第二根手指,模仿電視購物主持人的腔調,“錢包厚度要能同時滿足三個需求——嗯,至少可以給你買當季新款連衣裙、請你吃人均三萬円的懷石料理不會心疼信用卡、還要捐錢給流浪貓協會!”
“哇,這個要求也好高哦,那第三條呢?”
“第三條……”藍突然一改态度,很是認真,“至少要像我喜歡真弓那樣喜歡你才行。”
操場上吹來一陣帶着雨氣的風,真弓的校服領子被掀起來又落下。她突然把最後一口菠蘿包塞進藍嘴裡:“那完蛋了。”
“诶诶?”
“按照這個标準,”真弓靈巧地跳下雙杠,逆着光對藍伸出手,“全世界隻有相川藍選手合格啊。”
“你不要這麼悲觀嘛,一定有真心喜歡真弓的人!”藍拉着她的手安穩降落,“不過,一定要答應我,不要随便答應别人告白好不好?”
“為什麼?——話說回來,你自己答應别人告白的時候就很輕率吧,你教訓我呢?”
“我跟真弓性格不一樣。”她用手點了一下她的鼻子,“别看我這樣,其實遇到什麼渣男欺負我,隻要哭幾頓就好了,反而能愈合得很快;可是感覺你要是失戀的話,會難過很長很長時間,很難走出來的樣子。”
“真的嗎……”是半信半疑的語氣。
“嗯嗯,一定是這樣的。”
“那我以後要是失戀了,就要反過來拜托藍老師多多開導我了。”
“好說好說。”
……
後來兩個人念了不同的學校,真弓也談了戀愛,兩個人的關系卻并沒有因此疏遠。還是有空閑的時間就聚在一起徹夜聊天,笑到腹痛,笑到喘不過氣,笑到最後幾乎忘記原來是在笑什麼,最後隻能四仰八叉毫無形象地躺倒在床上滾在一起互相用枕頭攻擊對方。
隻是那天相川藍出乎意料的沉默,眨了眨眼,眼淚最終還是流下來。
“真弓。”她望着天花闆,很輕地,叫了她的名字。絞盡腦汁思考坦白的時機來得如此輕易,她的嘴唇一張一合,那些話就擦過牙齒順理成章地洩出來。
“這個夏天結束,我就要去美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