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進行黃金周合宿的地點是學校的seminar house,位于長野縣西南部的一個高山村莊,由于海拔比較高,就算是夏天也擁有涼爽的氣候,而且占地面積巨大,不用擔心出現場地争搶的問題,是各大運動社團進行集訓的理想場所。
不過因為我本來就住在山上,對于面積大這個美點倒是沒有多大的感覺,最讓我心動的還是冬天可以來滑雪這件事,可惜名額緊俏,甚至需要提前好幾個月進行抽選。
“在這裡讀了好幾年的書的我卻從來沒抽到過,因為我簽運不好,以前打雙打的時候都是拜托我的隊友。”苑子順便向我科普了一下自己超絕倒黴蛋的人設,“所以等會抛硬币你來選正反面,如果赢了的話,我們就要選場地的權利,把發球的權利讓給她們。”
已知對方是發球強勢的類型,卻依然要把發球的機會留給她們,我猜測苑子可能想先觀察對方的球路和球風,然後再想克制的辦法,為此不惜把主動權先讓給對方,這也是戰術的一部分。
“那第一局我來接發吧。”這是最節省精力和體力的做法了。
“已經進入狀态了,不錯嘛,”苑子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也是這麼想的。”
裁判是由男子網球部的胡狼桑原同學來擔任的,他留着看上去很時髦的光頭造型,古銅色的皮膚,身材強壯健美,如果用個人偏見來決定第一印象的話,我想我會用“強者”這個詞。
“原來是傳說中的宇賀神同學,久仰大名。”他看着我伸過去的右手,慎重而小心地回握了一下,“經常聽文太提起你,今天終于見到本尊了——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他的雙打搭檔,一會兒也會參加男雙的比賽,‘要是真弓也能來看的話我會很開心的’,那家夥是這麼說的啦。”
然後隻見他彎下腰來神秘兮兮地低聲對我說:“要是文太給你添了什麼麻煩的話,還請你多多包涵;如果又說了什麼令人頭疼的話,直接忽略也可以。”
“喂,胡狼,你擋着我了,讓開一點。”隔着觀衆席,我聽到有人正指手畫腳。察覺到我的視線,少年吐出了泡泡糖,然後可愛地朝我比了一個剪刀手。不對,你沖我擺什麼呢,這份元氣和活力不應該留給你的搭檔嗎?
“……桑原同學,偶爾還是對丸井那小子發個大火怎麼樣?”我難得見到苑子對網球部的人用堪稱同情的心情說話,“要是實在開不了口的話,我不介意代勞。”
“沒關系的,照枝同學,默默着忍受這一切可能也是雙打的功課吧。”桑原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看見他的身後出現了一道直沖天際的绮麗聖光,原來如此,是丸井文太的專屬天使對吧?南無南無,我立刻在心裡默念了幾句表示尊敬,苑子則是聳聳肩,然後對我做了個口型。
我看到了,她說的是字母“M”。
“那麼,請你們兩邊選擇要字還是畫吧。”桑原将硬币朝天上抛,然後精準地接住,他用手蓋住了它。
對方派出的是一位紮着雙馬尾的女生,穿着粉紅色的網球裙,是兼具了實用和可愛的款式。我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對方先選,她有點驚訝:“哎真的可以嗎?!謝謝你,那我選字。”
那我就是畫了。桑原朝我們點點頭,謎底揭曉——是畫,我們按照計劃選擇好了場地,我手握着球拍站在了底線的位置上,苑子選擇站在我身邊。
“放馬過來吧。”隻見她的眼睛閃爍着光亮,正視着對面發球球員的動作,緊緊抿合着的雙唇形成一條直線,一種戰鬥開始前尖銳而危險的緊張情緒也向我傳遞而來。
發球的正是那位雙馬尾少女,她發出第一聲吼叫并把球發過來的瞬間,我頓時感覺像有箭镞朝我發射了過來。我向前跑去,發現球速并沒有我想象得那麼快,完全來得及!我舉起,揮拍,球越過了網,但是另一位紮着高馬尾的球員已經預判了我的球路,她在網前等待着,然後輕輕打出了一個截擊。
“15:0。”桑原果斷地宣布了對方的得分。原來如此,這就是發球搶網嗎?我有了初步的體會。在下幾次回球的時候,我嘗試變換回球的角度,比如打出直線球之類的,但是還是被輕松攔截。
“Don’t mind,她們發球的速度挺快的,你能接到球就已經很棒了。”在比分來到0:40的時候,苑子及時過來對我進行了心理幹預,“真弓,你隻要堅持跑動就好了,保持積極的身體語言和态度,這對比賽的走向很重要。”
畢竟爬了很多年的山路,我對自己的體力還是很有自信的。不過我倒是比較擔心苑子,她看起來不是那種喜歡熱血燃燒的類型。
“被你看穿了,我恰好就是那種體力耐力都很爛的人,多一個球我都懶得打,所以我們必須速戰速決。”她向我下達指令,“我估計下一次對方發球的落點不會有變化,你嘗試快一點到達那個位置,打一個速度快一些的斜線球,我會去網前。”
我點點頭,下一球果然如苑子所說,軌迹還是沒變,而我的身體已經适應了這個發球,預留的時間足夠我積蓄能量回一個質量不錯并且速度足夠的斜線球了,高馬尾球員雖然夠到了那個球,但是明顯感覺到她回球質量有所下降,隻能勉強回個去往中場的挑高球給自己預留下一次回球的力量,但是已經提前走位的苑子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輕輕躍躍了起來,一記扣殺,球落在了和她們站位完全相反的區域!
“15:40。”
“好棒啊苑子!”我馬上朝她伸出手。
“好啦,還有兩個球要追呢,”她有些無奈,但也還是伸出手和我擊了個掌,“接下來要做什麼大概明白嗎?她發球的站位偏中間的位置,所以你的接發也是偏中路為主,如果她們進行一些戰略調整也不要緊張,因為這是她們的發球局,如果被破發的話就會非常被動,從心理上來說,我們才是優勢的那一方。”
“原來你讓她們先發球還有制造壓力這個考慮,我沒有想到這一點。”
“當然了,網球可是心理戰。”她得意地揚起了臉。
接下來,我看到雙馬尾同學稍微調整了一下站位,比起最初的站位更靠外了,經過苑子和筆記本的指導,我知道大概率她們還是發中場球,但是這樣的線路更有助于她們提前搶位和補位,一個稍微有些冒險的想法已經在我腦海裡形成。隻是這樣一味防守可不行——我也要嘗試上網進攻。
球發過來了,我如法炮制也回了一個中場球,如我所料高馬尾已經站在網前等着我了,我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補了上去,在球落地之前回了過去,就此形成一種僵持。我們兩個人站在網前互相搏擊,一組緊湊而又連續的招數,就像兩名戰士的劍鋒相交在了一起,彼此相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