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聚會已經散去,備好的煙花也已經燃盡。可她心中的煙花卻在須臾之間轟然炸開,比任何一簇火光都要熾熱又明亮。
她聽到洛卿宜的聲音:“嗯,我也是。”
……
什麼聲音?
巫偌睜開眼睛,可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她熟悉的屋子,也不是她和洛卿宜同寝的床榻,而是一間空蕩蕩的大殿。
大殿中央有數根墨黑色的通天擎柱,上面布滿形狀詭谲的紋理圖案,每個紋樣都猙獰可怖,不似人類所繪。
周圍很黑,但有微弱的壁燈,能依稀照亮周遭的環境。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這是……”
沉重的感覺突如其來,仿佛巨大的山巒在瞬間崩塌,壓在她渾渾噩噩的心上。她的雙腿難以支撐,在頃刻間折了下去,跪在漆黑的大殿中央。
一個空靈的聲音浮現在她的耳邊,是她曾經在做情蠱相關的夢時,出現在她夢中的告示。
巫偌忽地有些懊惱,像是暴露在兒時的課堂,面對師長嚴令禁止的事,她偏偏還是肆意妄為。
可并沒有想象中的訓斥,隻剩下久久的歎息。
“情之所起,一往而深。”
“情之所終……不死不滅。”
那聲音變得低沉,變得悲怆,變得承受了無窮的痛苦與絕望。
“永遠……不要解蠱……”
周圍的場景漸漸消散,意識仿佛再度陷入混濁。在最後一盞壁燈燃盡的一瞬間,她聽到那聲音變得凄清,卻又帶着悔不當初的孤憤。
“莫要……被她證道……”
身上打了個寒顫,巫偌好似有了魂魄的支撐。她搶在壁燈燈油低落在地前,聲嘶力竭地追問:“什麼道?”
那聲音遲疑一下,似乎驚異于她能突破屏障,與之直接對話。但對方還是回答了她的疑問:“天道,無情……”
燈滅了。
周圍是熟悉的天花闆,熟悉的床榻,還有身邊,熟悉的……
“阿偌,你醒了?是做噩夢了嗎?”
洛卿宜在床上,依舊是修煉狀态而非睡眠。見巫偌睜開眼睛,女人關切地轉過臉來,擔憂地看着她。
見巫偌不答,隻是怔怔地看着屋頂,洛卿宜安撫似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又坐起身子,将她的腦袋抱在自己的大腿上,輕輕地揉着她酸痛的穴位。
“沒事的阿偌,别害怕,休息一下就好了。”
對方的聲音很輕,但手上的力度卻分外有力。手指落在她的皮膚上用力揉捏,她才意識到對方的指腹上有着常年練劍的老繭,卻并不粗糙。
“嗯……”她無意識地答道。
在劍修娴熟的技巧下,夢中的驚魂未定似乎變得不再重要。鼻腔中是女人身上的清香,像是清心靜神的雪,幹淨,又清涼。
巫偌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心中的野草鬼迷心竅般開始瘋長,雨水低落在幹涸的田地,澆灌了一方貧瘠于愛戀的稻田。
“我喜歡你。”
在三更夜色的沉寂下,洛卿宜的聲音分外溫柔:“我也是。”
她便得寸進尺了起來,閉上眼睛,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對方懷中的夢幻。
“那你能一直陪着我嗎?”
“當然。”
“那……”在溫柔鄉中,巫偌似乎已經迷失了自己,如同得到糖果,便抓着不放的孩童,“你要答應我,永遠不會離開我,永遠不會抛下我一個人……”
她聽到女人的一聲輕笑,像是被她的任性所逗樂,但聲音格外的正式,如同一種至死不渝的承諾。
“好,我答應。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她滿意地睡了去,臉上似乎落下一片溫度,仿佛薄薄的輕紗在嬌嫩的皮膚上擦過,那麼輕,又那麼重,在她心底劃出的痕迹,是一抹耀眼的紅。
朦胧的瞬間,好像看到了洛卿宜放大的……近在咫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