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邪異的蟲子,也不知會是什麼效果……眼不見還好,但若是盯上了她,她定然不會任之不管。
哪怕是絕世之蠱,她也務必解決。
手上的力度微微用力,那蟲蠱竟開劇烈始掙紮了起來,動作不大,但似乎是發出直擊靈魂的哀鳴。
“不能……姐姐……”
像是引頸受戮,卻又抱着一絲絕境之中的決心。可讓洛卿宜感到驚異的,并非是這蟲子能夠影響她的神識,而是這聲音,越來越像巫偌。
像那昔日裡陽光燦爛的少女,被她扼住喉嚨,發出聲嘶力竭的悲鳴。
洛卿宜皺起眉頭,思索這蟲子莫非是巫偌的本命之蠱,又繞開屏風,走到巫偌的床前。
少女的小床擺在室内一處陰暗的角落,周圍沒有窗戶,月光被屏風擋住,她看不清巫偌的臉,隻能聽得到對方悠然的呼吸。
“巫偌。”她叫了一下對方,沒有反應,睡得正香。
她又用靈力環繞着手中的蟲蠱,在她加大力度之時,正安靜沉睡着的巫偌忽地發出了一聲“唔”,呼吸變得急促,仿佛有什麼影響到了身體。
罷了。
洛卿宜松開了手,将肉粉色的小蟲塞回瓶中,又将小瓶封好,重新回到塌上。
明日再試探下巫偌吧。
在洛卿宜重新回到床榻之時,小床上的巫偌神智一個恍惚,從睡夢中睜開朦胧的雙眼。
好長的一個夢……
巫偌深深地喘了口氣,翻了個身,重新醞釀睡意。
在剛才的夢中,她好像一隻被人扼住喉嚨的貓,掙紮不脫,在胸肺中的氣息即将消散時,那雙手卻松開了,将她帶到了一處地方。
像是站在朝霞滿天的懸崖旁,她聽着雷聲與雨聲在耳邊呼嘯,是她初煉情蠱的那日。肉粉色的小珠在她的手心緩緩地爬動,所到之處,皆是直擊心境的酥意。
一個不知道是什麼聲音傳來,像是她自己的:“阿偌,你可知道情蠱的用處?”
“讓另一個人愛上我?”巫偌遲疑道。
先前的典籍殘缺不全,對于情蠱的描寫也是少之又少。她隻知道這是作用于情人的蠱類,還疑惑于這種蟲蠱殺傷力并不大,卻為何失傳已久。
像是知曉她的疑問,那個聲音又在她的耳邊浮現:“你知道,情蠱的後果是什麼嗎……”
巫偌沉思片刻,猜測道:“後果?一旦種下情蠱,對方會着了魔般愛着施蠱者……情愛是很玄妙的存在,如果施蠱者又不愛對方了,對方卻為情所困而陷入瘋魔,所以情蠱才會為前輩們所禁?”
“并非如此。你心有所念,卻未魯莽施用,很好……”
那聲音幽幽然,如怨如慕,如同泣血的神鳥發出悲恸的哀鳴。
“——情蠱,可令一人對你至死不渝,生死相依。”
“然而,曾有一聖女在施用情蠱後與伴侶離了心。她研制出了解蠱的方法,可後果,卻是她難以承受的。”
“她為對方解了蠱,可很快便銷聲匿迹——她死了,死在前伴侶的刀下。對方在她解蠱的一瞬,便攥起了刀,對她除之而後快,恨不得生啖其肉,又将苗人視為洪水猛獸,一視同仁。一時間流言四起,苗疆名聲一落千丈,為修真界不容。
後來,下一任聖女将情蠱列為禁蠱,就此失傳。”
“啊……”巫偌瞪大眼睛,愣在原地,“為什麼這個前任要殺她?”
“——因為,愛與恨此消彼長,無法割舍。”
那聲音久久地歎了口氣,“若你解蠱,對方的愛意将化為無盡的憎惡,那人将恨你入髓入骨,直至走赴入黃泉。”
巫偌打了個哆嗦,想要開口再問些什麼,雙唇卻如同被石蠟封住般,怎麼也張不開。她聽到聲音幽幽地遠去,一句餘音繞梁的話,纂刻在她腦海裡。
“這份代價……是我們難以承受的啊……”
天地易轉,神識回歸。她匆忙地睜開眼睛,眼前是不甚明晰的天花闆,月光照不進來,四野盡是靜谧如初。
洛卿宜還在她的屋子裡,還好。
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回想起夢中凄然的話語,又在心中多了一絲慶幸。
還好,她沒有給洛卿宜種下情蠱。
若是對方有朝一日能喜歡她,那便是她的本事。若對方不喜歡她,那便當個朋友,她也不會死皮賴臉,用蟲蠱傷害自己喜歡的人。
她不想被洛卿宜憎恨,一點也不想。
如果因為她的執意為之,洛卿宜會恨她入骨,那她還不如死了算了……要不,明天就把這情蠱封存起來吧,她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愛情,用這種作弊手段,絕非她所為!
她沉下一口氣,閉上眼睛。
桌上的情蠱似乎在這一瞬間也躍動了幾下,又悄然沉寂,不再有任何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