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硯知将關注從鏡頭上抽離出來,她微微側臉,放松下來的面部肌肉讓她呈現出符合她年齡的少年氣。“你是想問,我為什麼選擇你嗎?”
鐘飛雲緩緩點頭。黎硯知的視線像一團清早的霧,攏住鐘飛雲的臉,“你的身上有一種被你隐瞞掉的無情氣質,我很喜歡。”
鐘飛雲心下一動,可黎硯知再沒多說,她回過頭去,像是看到了熟人,朝着場務那邊招了招手,匆匆趕了過去。
“哥,你怎麼來了。”黎硯知的心情很好,她習以為常地接過李铮遞過來的保溫杯,水溫正好,她仰頭喝了一大口。
李铮不緊不慢地又給她倒了一杯,兩人在人前心照不宣地演着親密的兄妹。
“家裡想你了,讓我接你回去一趟。”他這話說得極順口,有鼻子有眼的,聽着就唬人。劇組裡有些人注意到了李铮,校園論壇上兩個人的關系早就傳得沸騰,現下更是做實了這關系。
不過大家拍了一天都累得緊,也隻是關注了一瞬,又匆匆開始收拾東西,結伴回學校。
黎硯知确實很久沒有回家了,黎秀每天都很忙,之前有空的時候她會把車停在學校門口,把她叫車裡見見面,最近這一兩個月更是忙得魂不見影,再沒有這樣好情緻專門跑來她學校看她了。
見黎硯知點頭,李铮自覺地開始給她收拾東西。這一别大概就是好幾天,路原有些可憐地扯了扯黎硯知的衣角,他蹲在地上是十足的仰視意味。
黎硯知當着李铮的面依舊玩心四起,她最喜歡路原這副逆來順受的姿态,登時便有些頑劣地将手指插進他嘴裡,捏住他的舌頭,看他淚眼朦胧的模樣,快意地咯咯直笑。
李铮眼疾手快地站到兩人面前擋了擋,見沒有人注意,這才眼疾手快的将黎硯知的手扯了出來。
路原抹了抹嘴,立馬從口袋裡抽出張濕巾,卻被李铮搶先,他向下矮了矮身子,仔細地拎着黎硯知的手指擦拭起來。
黎硯知倒是對誰伺候她沒什麼要求,她往前走着,李铮拉着她的手亦步亦趨地跟着。
半晌李铮才回過頭來不滿地瞧了路原一臉,路原的眼角還殘留着一些生理性的淚水,此刻臉正紅着,一邊跟着她們一邊悄悄整理着儀容儀表。
他收拾起來慢吞吞的,帶着股造作的顯擺,也不怕被人發現,到時候那可是真夠給黎硯知丢人的。
拍攝地位于一個老式的居民樓,李铮的車停在隔着一個街道的馬路上,他去開車的時候,路原總算是感覺自己重新有了用處,外面的風很大,帶起地上松散的土粒,他從包裡拿出黎硯知的毛巾,姿态輕柔,一副低眉順目模樣。
随即他又搓了搓手,将黎硯知的手包進掌心,給她暖着。
其實他從前都是把黎硯知的手放到他懷裡暖,但黎硯知嫌他大庭廣衆之下衣衫不整,覺得這樣有損市容,給他好好教訓了一頓。
路原抿了抿唇,硯知每次都想得那麼周到,他要向硯知學習,也要做個奉公守法的好市民。
正這樣想着,他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跑步聲,餘光裡黎硯知的眉頭皺了一下。
他順着黎硯知的視線看過去,面前是個熟悉的面孔,但又有些陌生,那張臉原先嚣張撥扈的風格做派現下被收斂進皮肉裡。
身上穿了件洗的松垮的藍色制服,看起來像是不用花錢的員工服,有些消瘦的肩頭上背着一個劣質的帆布書包,邊緣處已經有些脫線。
那人并沒有看他,而是一動不動地看着黎硯知,似乎是身上跑出了汗,他站在樓梯下緩了緩,才慢慢向前。
走到一半他放下身後的書包拉開,和這書包粗糙的外表不同,裡面是包裹得嚴實又精緻的牛皮紙袋。
“硯知,我從家鄉給你帶了些你從前愛吃的。”
他拿出一包有些躊躇地朝黎硯知遞過來,黎硯知面上沒有表情,隻是靜靜的看他,并沒有伸手去接,人來人往之下她隻是有些殘忍地将他晾在那裡。
劇組的人大多結伴,互相等着,走得并不算快,此刻她們路過着,有些好奇地投來目光。
那人似乎是騰出空來,視線一移看到了黎硯知身旁站着的路原,他雙臂有些遲鈍地收了回去,視線在兩個人面前回轉,“你們,在一起了?”
瞧着這人的這副苦情姿态,路原終于從嗓子眼裡發出聲音來,他擡手打掉了那人手上的油紙包裹,“夏侯眠,你還敢來!”
李铮開車的技術已經很娴熟,但這老居民樓的車道被各種雜物沾滿,開過來也着實費了些時間。他一路小心開着。
拍攝地的外面就是一條半寬的柏油路,能直接停在外面,他打着轉向燈正準備轉彎,卻看見前面被人裡外包裹了起來。
有些吵鬧的聲響随便隔着玻璃也顯得很有聲量。
他的視線越過人群,看到了站在中心的黎硯知,李铮心裡瞬間湧現不好的預感,他飛速按開安全帶,從車上跳了下去。
一下車争吵打架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路原的唱功在這時竟發揮了大作用,他咬字清晰,氣沉丹田,幾乎是餘音繞梁。
“要不是因為你,硯知怎麼會休學!你居然還敢來害硯知!我今天就要打死你!”
“我打死你!”
樓梯上,越來越多的人跑去看熱鬧,劇組裡的人被兩個人掄起的拳頭弄得近不了身,隻能幫着維持一下秩序,鐘飛雲在輿情上敏感度極高,她幾乎是立即便讓人擋住了人群,防止他們拍視頻流傳出去。
李铮撥開一層又一層的人群終于擠進中心。
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黎硯知的眼神逐漸變得冷漠,李铮瞬間察覺到她的不快來,他擡手鉗住了和路原打架的那個陌生男人的胳膊,将兩人拉開。
路原已經打紅了眼,見夏侯眠被李铮控制住,嗷一聲又要沖上前去。
黎硯知三下兩下走到路原面前,這時圍觀的人群已經全被劇組的人隔開,她們站在台階最上面,将看熱鬧的各種視野堵了個幹淨。
“硯知,”路原一下清醒過來,沒等他話說完,一個帶着勁風的巴掌不由分說地落在路原的右臉上。
掌法淩厲,透露出幹脆的訓誡意味。
路原的右臉立刻腫脹起來,一張原本左側微腫的臉,現下總算對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