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幾天,缪苡沫都在醫院陪紀柏宇。紀叔叔一開始也會來,後面覺得自己可能會打擾到兒子約會,加上紀柏宇的傷口恢複得還算不錯,囑咐幾句後索性就不再過來了。
剛确認關系的小情侶沒了旁人打擾,感情突飛猛進。
一場強降雨後,整座城市正式入春。
今年的梅雨季比起往年好像是提前了,天空總是灰蒙蒙的,小雨不停,讓人提不起精神。
缪苡沫買了一盆綠植放在窗台上,初春的雨滴不知疲倦地打在寬厚的葉面,于是寂靜的室内響起了“嗒嗒”的節奏。
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工作日下午,缪苡沫抱着電腦窩在沙發上工作,紀柏宇拿着iPad,戴着耳機在看比賽直播。
雖然耀石隊在這一次的比賽中沒能奪冠,但也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績。比賽結束後徐冬冬就得了空,下了訓練就會提着外賣來探病。
紀柏宇因為養傷需要忌口,很多東西都不能吃。誰曾想,女朋友和這麼多年的好兄弟居然在這種時候聯合起來故意捉弄他。
今天徐冬冬帶着灑滿孜然的燒烤來,明天就換缪苡沫點一堆刺身外送,兩個人故意當着他的面吃得津津有味,連誇帶捧的。
紀柏宇本身不是挑食的人,但連着幾天被這麼刺激是又氣又羨慕,再看看眼前隻放了點鹽巴的餐食,一番對比下更覺索然無味,委屈到直接被氣飽。
他郁悶地将盒飯推遠,倒頭蓋上被子,聲音悶悶的,兇兇的:“我不吃了。”
徐冬冬裝作沒看見,吃完飯後打了一會兒遊戲就回學校去了。缪苡沫比較有良心,為了哄他半夜偷偷點炸雞,把外皮剝掉後伸到他面前好聲好氣地哄。
紀柏宇餓得不行,而且也不可能真生她的氣,她願意哄,他自然立馬就開心了。于是利索地戴上手套,吃得又快又斯文,兩盒雞肉很快就隻剩下一堆骨頭。
缪苡沫去丢外賣盒,回來的時候在走廊裡遇見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男孩,正抱着作業本在哭。他穿的是自己的衣服,想來應該也是陪過夜的家屬。
“怎麼了?”缪苡沫在他旁邊坐下,從口袋裡掏出一塊軟糖遞給他,“這個點小朋友早就應該要睡覺了,是作業沒寫完嗎?還是不會寫?”
小男孩目不轉睛地盯着糖果,看起來很想吃,猶豫幾秒後還是拒絕了:“我媽媽說不能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缪苡沫竟無法反駁,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曾被這樣告誡過,點點頭表示贊同,于是撕開糖紙,将糖果丢進了自己嘴裡。
小男孩直勾勾地盯着,随着缪苡沫咀嚼的動作,一陣清甜的葡萄味從他鼻子前飄過。他立刻挺直腰闆,追着那股味道轉動脖子,等它消散在空氣中後才轉回來,然後咽了咽口水,發出“咕咚”的一聲。
缪苡沫覺得他可愛,主動問他需不需要自己的幫助,她雖說不是什麼學霸吧,但輔導小學一二年級的作業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小男孩搖了搖頭:“我作業早就做完了。”
缪苡沫看了眼他手上的本子,封面上明明就寫着“2年級數學”。
“那你為什麼要大半夜的抱着練習冊坐在這裡哭呢?”
好像是問到了他的痛處,7歲的小男孩露出了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愁容。
“你要是願意告訴我就直說,也許我能幫上你的忙,如果不願意的話也沒有關系,但是我想你應該去睡覺了,明天上課要是打瞌睡的話會被老師罵哦。”
興許是覺得她可以信任,小男孩思索一番後攤開了手中的作業本。裡面夾着一張A4紙,是學校發的問卷,上面寫了幾個問題,無關課業,是對學生個人信息的一些調查。
上面的答案他都已經填好了,隻剩下一道沒寫,“父母職業”那一欄裡是空着的。
缪苡沫湊近了看,發現他其實已經寫過答案,隻是用修正帶覆蓋了。
“你不知道自己爸爸媽媽的職業嗎?不知道的話你問一下他們就好了,這是個小問題,不需要哭的。”
不知是哪一句觸碰到了他的逆鱗,小男孩忽然全身痙攣,面容變得十分猙獰,喉嚨裡發出像哭又像咆哮的低吼,他一怒之下扔掉了作業本,那張A4紙飄到了地上,被他撿起來暴力地揉成一團。
缪苡沫被吓得不輕,站起來貼着牆壁連連後退,她想向值班的護士尋求幫助,但她暫時走開了。她想跑回病房,又覺得就這樣走掉不太好,畢竟她面對的是一個小孩子,而且他看起來非常需要幫助。
“小弟弟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暴風雨式的發洩過後,小男孩突然毫無征兆地安靜了下來,仿佛剛剛的一切都隻是她的幻覺。他将那團紙緊握在手中,趴在地上默默抽泣,小小一團,看起來既可憐又無助。
缪苡沫鼓起勇氣上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見他沒應激,便扶着他坐回椅子上。
他的小名叫康康,是江新島小學二年級的學生,父母都是農民,他是因為爸爸生病住院才會出現在這裡。至于他為什麼哭鬧,是因為被同學告知“父母職業”一欄填農民的話會被老師嫌棄,比如不給你好臉色看,比如評優的時候會忽略你。
缪苡沫頭一次聽說這樣的事,覺得有些難以置信,隻能安慰他說應該是同學和他開玩笑的。
聽到這樣的回複,康康的情緒再度奔潰。